大雨来得急,去得也很快。
天微亮,阳光便如同赴一场约会般款款而至。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虽然少了几个人。
后山还是那座大后山,虽然仿佛胖了一小圈,将某些尘埃永远的掩埋。
张农住进了老村长家里,提起了张兴的那面铜鼓,如同接过了某种重担,开始呼唤村里人起来劳作。
村西寺庙被清理了一遍,据说会有一位非常年轻的新神婆日后居住在那里。
钱成和妻子停止了争吵,大概是因为山崩声响起的时候,那个农家妇女义无反顾的挡在了钱成的身前,让后者悔恨得热泪盈眶。
村周围的树林时有鸟语轻响,应该很快就会被孩子的欢声笑语所替代。
烟火村口的巨石还是没有移开,但是有的人却要走了。
沈笑很早就整理齐了所有行装,因为他并不擅长道别,所以他要悄悄的走。
流水声一如既往的清脆,遥遥可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小丫头诺依显然比他起得更早。
在河畔,她一袭蓝裙,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亭亭而立,不惹尘埃。
她在等人,有人暗想。
沈笑背着单肩包走过去打趣道:“好厉害的神婆大人,敢问这是什么法术?竟有未卜先知的奥妙。”
诺依也笑了笑,即使她确实不是哑巴,但她还是更喜欢用表情和沈笑交流。
一条竹筏静静的躺在河畔,诺依蹲了下去看着它,神色复杂。
这条河总是给她一些难以磨灭的回忆。
其实她本该是个简简单单的孤龙族少女,在大山之中欢乐而平静的度过一生。
但是命运似乎对于平静这种事情异常恼怒,从而额外给她留下了这些注定无法痊愈的痕迹。让人沉思,这是幸亦或是不幸。
沈笑也蹲了下去,蹲在她的一旁看着湖面柔和道:“小丫头,我就要走啦。”
诺依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沈笑不是木头,所以他当然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他来的那一天,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就躲在竹门后,只敢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他。
那时候他就知道她有多孤独。
单龙葬生于山上,康老爷子服毒自尽,老村长也驾鹤仙游。
如今他再一走,她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一个人了。
一个人,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啊。
他也经常是一个人,所以很清楚那种痛楚。
小丫头终于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沈笑望着远方抬头道:“丫头,你有想过你的族人吗?”
诺依愣了愣,转头望向他,不明所以。
沈笑也转头看着她轻笑道:“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会很喜欢你。”
小丫头脸色有些泛红,轻轻唔了一声。
沈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勇敢的活下去。”
“为了喜欢你的族人,为了给你名字的父母,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小丫头看着他,眼角有些泛光。
“人啊,不会永远都孤独的,在那时间长河的尽头,一定会有那么一些人,愿意向你伸手,然后你会拥有朋友。”
“你会有你所爱,有你所思。”
沈笑伸手摸着她的头微笑道:“有个人曾说过,我们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我们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离开。”
“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珍惜生活,不留遗憾。”
泪水浸湿了小丫头的面庞,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