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林云与周侗首次夜谈的第二日,大师便向官家辞去御拳馆教师一职,并推荐林冲去做了个禁军教头。他自己则无官一身轻,在自己的小院里,潜心研究武艺,并独教林云。
通过这位大师精心调理,林云感觉自己的夜间疼痛比之前好了许多。此后几个月内,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习武之事中。十八般武器,走马射箭,无一遗漏,悉数学了。
周侗望着这位每日昔日眼里的“笨蛋”徒弟,现在变得一点就通不说,还有一项那些文官翘楚中才可能出现的本领。
便是“过目不忘”。周侗对他说过的习武要点、给他看过的武学典籍,似乎都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毕竟林云这幅身体曾经跟从大师学了数年,此时重新拾起,不过一月,刀枪剑戟、斧钺锤链等且都是精熟,走马射箭也是白发百中,师徒二人都是欢喜。
老师父见林云突然变得如此精于武艺,又想起天降大任,非福即祸,心中确有些疑虑。
一日,用过饭后,把林云叫到自己书房中。
两人坐好,周侗对他说:“云儿,虽说你改了名字,变了心性,但是福是祸,老夫实难以定论!这段时日以来,为师从你习武来看,你性格刚毅、心思缜密,武艺进步神速。只是不知你武艺有成之后做何打算?”
林云听了,也不急于回答,却问师父:“您老却是如何看待天下武者?”周侗道:“我等习武之人,本意便是强身健体、除恶卫善!更兼要忠于国家,护佑苍生!”
林云笑道:“师父所说乃是正道,只不过徒儿有惑,请师傅指点一二。”周侗:“嗯!请问。”
林云问:“何为善恶”。周侗:“顺益为善,违损为恶、顺理为善,违理为恶、体顺为善,体违为恶。慈悲兼济,虽有自利却人情相通!”
林云笑道:“当年周世宗伐灭数国,杀敌数十万,大军过处,人命如蝼蚁,此为善?”周侗道:“此乃天道,皇权更替,实难避免!”
林云听罢,站起来道:“天下万民,自天地初开,便自耕自养,倒是上至天子下至百官无一不是靠这些糟汉们给养!为何这些终日劳作不歇之人,却生的贫贱、病的凄惨、死得悲凉?”
周侗听罢,睁大眼睛,看着林云半响道:“住口,如何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林云道:“师父此言差也,当今天下是何人天下,万民也。天下万民衣食住行都是依靠自己一双手,日夜劳作出来的,并非是赵官家赐予的。万民每日食不果腹,尤自把锦衣玉食贡献与官家,如何官家不顾百姓死活。在江南大兴花石纲,一根大梁要从那边运到京城,耗钱几万贯不说,一路上死伤民夫无数,这样下去,那里的民众安能忍?”
周侗沉默,林云又道:“此外,当今天子宠幸的都是些甚人,师父难道也能装作不见?从太祖开始,凡是与国有功之将有几人能得善终?天下文官对于这些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军将无不睥睨而过,可曾真心待之?”
周侗见林云越说越是激动,便道:‘如此?你却有何策?’林云笑道:“师父久在京都,怕是对这天下之事了解还不够多!”。
周侗现在对这个徒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只得道:“你便说来与为师听了!”
林云道:“现下大宋虽是四海升平,然却内忧外患!”周侗:“试言之!”林云:“大宋周边北有大辽、南有大理、西有吐蕃、西夏,这且不算,师父可知大辽更东北方有一从白山黑水间崛起的民族,唤大金?”
周侗确实未曾听过,便道:“此族如何?”林云见他未曾听过,便道:“此族人吃生肉、喝温血,外族人在其眼里都是其食!因其这般生性,战力极强,对战大辽,往往以一当十。试问若是这族人来此中原,我大宋以何当之?”
周侗听罢,说:“那以你之意,该当如何?”林云道:“这天下既然赵官家无意来牧,我等何必再去强求?”
周侗意识到,这林云分明是一点忠君思想也没有啊,不过他说的还真是有八九分道理。
林云见师父已经有些动摇了,便准备再加一把柴火,毕竟日后还指望那位纵横天下的统军大将岳飞来助他征讨四方呢。他可不希望这种愚昧的忠君思想传递下去,让一代名将白白蹉跎岁月,枉死在历史长河中!
过了许久,周侗才说:“老夫漂泊半生,自以为看透天下大势,不想今日倒教一个少年给好好教导一番!真是白活了这几十年!”
林云一听,自知言语过于直白,伤了这位大师的信念,便忙跪倒在地:“徒儿妄言,令师父烦恼,真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