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在锅里,端上来热一下,吃了赶紧去帮忙!”
老人家指挥着马景澄。
对于小镇的人来说,红白喜事和种地一样,是一等一的大事儿,谁家有点事儿,无论多忙,每家每户必定要有人到场。
你可以不做任何事情,但是人一定要到现场去,哪怕是坐在那里待个十几二十分钟,总之不能不去。
马景澄还未太适应这个新家的环境,摸索着,从墙角一堆本子当中撕下一页,放在小火炉里点燃,急急忙忙朝着小小的破落窗台上凑去,在纸燃尽之时点亮了煤油灯。
微弱的灯火被窗户里漏进的风吹得左右摇曳,马景澄赶紧拿一本书挡住,暗黄色的光芒才稳定下来,但也紧紧能够照亮眼前的地方,整个屋子还是亮一片暗一角的。
马景澄并没有去端锅,而是拿起水壶打了一壶水,放在火炉上,“我不想吃!”
“吃过了?”
“吃过了!”
其实马景澄什么都没吃,还是中午在齐灵家吃了几个洋芋一直到现在,不过他是真不饿。
“都叫你回家来吃,不要给人家添乱!”老人家谆谆教导,吃饭要在自己家吃,干活要有什么做什么。
马景澄没有回话。
他只能按照原来马景澄的记忆来熟悉身边的人和事。
马景澄的家,一穷二白。
能装两挑水的褐色陶瓷水缸缺了一角,只能装三只桶,用的水要走二里地去挑回来。
屋子里随时都有耗子跑过,地面高一块低一块,凹凸不平,煤灰灶灰,灰尘漫天,唯一完整的家具是一口大木缸,里面放着祖孙俩的口粮。
窗户对着的后边墙角,是一架木制的床,那是马景澄的床,床前有一卯榫结构木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马景澄小学使用过的所有课本。
几乎所有在祖孙俩看来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间三十平左右的土房子里。
堂屋摆放的则是犁头、锄头、水桶、背篼等农具,还有磨面用的石磨,正中间是祭祀的地方,在农村每家每户都有的神龛,上面摆着一个梯形昇子,里面装着满了谷物,谷物上面插着香,墙上颇为占据地方的红纸上用毛笔写着‘天地君亲师位’几个大字。
马景澄走到堂屋拿起靠在墙角的扁担,将破水缸里的破水瓢扔在桶里,在水桶吱吱呀呀的摇晃声中朝着那公用的水井走去。
天黑了下来,抬头只能看见四五只松鼠在杉树间左右跳动。
小镇的人群住得比较散,不是挨家挨户在一起,所以灯火也是散落在黑夜里,这里一点那里一点的。
家家户户都养着一两个狗,一个狗叫就会带动周围的狗,汪汪汪叫个不停。
马景澄穿过几户人家时,特别小心,他等了一会儿,等这些人家狗主人出来挡住狗他才敢通过,小镇上的狗基本都不拴,谁也不好说什么。
“马景澄,那个刘东是怎么死的?他到底有钱没得?”
狗主人出来打开自己家狗之后就开始关心起了刘东的事情。
这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前些年的时候,有几十人在刘东的小煤矿挖煤,可去年开始,刘东就拿不出钱发工资了,人也就没了。
只有马景澄一个人还跟着刘东在那阴冷的井下一背一背往外背煤。
再加上,马景澄跟着刘东跑了几次车。
连吃饭都在刘东家,小镇的人都认为马景澄是刘东最知根知底的人,可每次问他,他都闭口不谈。
“矿难,至于钱,我就不知道了!”
马景澄还是一样的回答。
狗主人也没再问什么。
干煤矿的人,一年要过四回清明节,这已经不是调侃,而是真的,小煤矿事故频发也是事实,尽管刘东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大家也只会这么认为。
寒暄之后,马景澄赶到水井边时,挑水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