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身下传来的颠簸感,昏厥过去的罗宾内特子爵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在卫士长宽厚的脊背上。
一秒钟后他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叫,因为这位年轻贵族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被扒得只剩下一条......底 裤。
“阁下您醒了。”卫士长露出羞愧难当的神色,“是属下们保护不周,致使阁下身陷险境......”
他与周围其他沮丧的卫士们和罗宾内特子爵一样,身上都被绿皮小矮人们扒拉得只剩下这条底 裤。
对纺织技术几乎等于零的哥布林村子而言,布料这种没办法产出的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如果不是时珺珺捂着眼睛向西蓝花竭力反对,他们多半连这点遮羞布都保不住。
“放我下来。”
惊慌失措过后这个年轻贵族反而冷静下来,命令忐忑不安的卫士长将他放回地面。
但在接触地面的瞬间,他又龇牙咧嘴地蹦跶回了卫士长的脊背上。
光脚踩上粗粝的地面,对于这位贵族养尊处优的娇嫩脚底而言,与酷刑无异。
“这是在哪?”罗宾内特子爵强忍疼痛发问。
“还在南里西弗斯以南二十余里的无名森林里,阁下。”
卫士长神情苦涩.
赤足负重跋涉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时刻提防这片森林里可能存在的危险魔物,想要在入夜前回到有人的村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由于自己护卫不力导致罗宾内特子爵出了什么意外......
他难以想象自己还在南里西弗斯封地内的家人,日后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阁下,时间不早,今天已经赶不回封地的府邸。”卫士长踌躇着开口,“入夜后这里非常危险,我们需要就地生火扎营。”
尽管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但在话说出口的同时,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斥责甚至辱骂的准备。
毕竟让这样一位有子爵头衔,平日极讲究同时又很难服侍的年轻贵族赤身裸体露宿野外......
近旁其他人也都在附和卫士长的提议。
“好。”
出乎意料的是罗宾内特子爵面无表情,没什么犹豫答应下来。
随行的卫士们都松了口气,至少现在这位年轻贵族不会一个热血上涌,就要让他们穿着遮羞布去找那些哥布林麻烦。
天色很快暗下来,他们都分散开去搜集材料,就地搭建临时营地准备过夜,在这个过程里卫士们不满地谈论起白天的遭遇,如果不是被下半身支配头脑的子爵,有卫士长莱恩哈特的谨慎他们必然不会这样狼狈......
他们议论的声音不算小,施展了个简单魔法的卫士长燃起一堆篝火,借着火光,他悄无声息瞥向一旁抱膝而坐,貌似神色如常的罗宾内特子爵。
作为这些人当中侍奉这位年轻贵族最久的人,以他对后者的熟悉,这位康纳德家的三子本不该像此刻这般平静。
不过揣测主人的心意不是他这种人该做的事。
只是为什么会有人类的女孩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森林?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宝物?为什么那些哥布林会保护这个并非同族的人类......
带着这些疑惑卫士长在篝火前守了整夜,所幸当晚并没有遭受魔物的侵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裹挟着满身疲惫的他正要去叫醒其他人时,却被附近窸窸窣窣的响动吸引注意。
是魔物么?卫士长神经紧绷,在做好施法准备的同时她抄起了根结实树棍,缓缓朝那个方向逼近,拨开树丛就要来上一棍。
而那根被举起的树棍忽的停在半空。
“莱恩哈特,杀了他们。”
杀了谁?
卫士长感觉自己喉咙瞬间干涩得快要说不出来:“阁下......”
“你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你的妻子刚跟随你到南里西弗斯,你的父母还在王都附近的村子里。”
“阁下......”
“如果我不能回到封地的府邸,亦或是你今天胆敢违背我的意志,你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人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仿佛千万斤巨石的重压,强烈的窒息和无力感逐渐弥漫全身,令这个魁梧男人挺拔如枪的脊背一点一点佝偻下去。
卫士长悄无声息的转身,默默走向其余同伴所在的方向,片刻后哀嚎、惨叫、怒吼与求饶声此起彼伏。
不久森林重归沉寂,只有空气中淡淡的血气,还在提醒人们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扭断最后一名苦苦哀求卫士的脖子后,他看着自己沾满同伴鲜血的双手,缓缓跪倒下去,目光呆滞神情麻木。
像条被打断脊背离群索居的老狗。
而罗宾内特子爵站在他的身后,这个十指血肉模糊,眼神疯癫的年轻贵族,咬牙切齿地反复念着同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