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国公朱晖、史琳和苗逵事前完全没想过,这道急驰而来的圣旨居然不是赏赐,而是问罪的,竟说他们三人欺君罔上。
刚才站于瓮城之时,他们还欣喜若狂,此刻却脸如死灰,索性趴在地上“装死”。
“保国公、史大人、苗逵,起来领旨……”陈宽轻喝一声。
过得片刻,朱晖、史琳和苗逵仍一动不动。
“这成何体统呢,拉他们起来……”
陈宽见三人居然赖地不起,随即向身边的数名锦衣卫挥了挥手。
被锦衣卫强行拉起来的三人,不知是担忧还是害怕,双腿均微微颤抖着。
保国公朱晖望了望陈宽,似突然醒觉起来,拉着陈宽的手:“陈公公,老夫冤枉啊。皇上必定是被小人所惑,才下了这道圣旨。”
史琳和苗逵听得福至心灵,同时扯着陈宽另一只手。
“陈公公,保国公所言极是,定是小人作怪,皇上才误解我等,老夫无辜啊。”
“陈爷,你要帮帮小的啊。”
陈宽摇了摇头,轻叹道:“你们三人,要喊冤枉也不是向咱家喊,咱家只是奉命前来宣旨。”
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他继续道:“圣旨里,不是说了吗?解回京师再作区处,万岁爷宽怀仁厚,并没有当即定你们的罪,说明还有回转的余地。”
保国公朱晖、史琳和苗逵听得眼前一亮,圣旨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未几,三人同时松手,躬身朝陈宽道:“请陈公公救我……”
“如果你们心中还有万岁爷,仍念着圣恩。那咱家就奉劝你们一句,要好好思量一番。待回到京师后,将数月内征虏军之事,一一坦白。
万岁爷念你们多年的辛劳,或许就会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了。”
保国公朱晖、史琳和苗逵的眼内顿时泛起一丝希冀。
“但如果你们负隅顽抗,抵死不认,那就是自寻绝路。切莫因为万岁爷宽怀仁厚,再作欺君之事。要知道,万岁爷能下这道圣旨,那自然不是空穴来风的。”
三人的脸色慢慢凝重,更低头思索起来。
陈宽瞥了他们一眼,又道:“你们就自行思量吧,是生是死,均在你们一念之间。咱家言尽于此。”
陈宽之所以对保国公朱晖、史琳和苗逵三人如此宽言,主要还是因为圣旨上没有明言要治三人何罪。
虽然圣旨严斥三人“不思为君分忧,欺君罔上”,但仅革去保国公朱晖的总兵官之职,其爵位依旧,史琳的都御史官职亦如此。对他们如何区处,多半要回京才可能有结果。
既然悬而未决,作为人精的陈宽又怎会落井下石?
若贸然得罪,万一回到京师,他们重新得到弘治皇帝的恩宠,那他陈宽就惹火上身了。
过得好一会,史琳抬头望向陈宽:“陈公公,老夫如今已是待罪之身,本不该再多言。但老夫反复思量过,心中是不吐不快。”
陈宽“哦”了声:“史大人,但说无妨。”
保国公朱晖、苗逵,以及秦纮均望向史琳,似乎都想知道他有何所言?
史琳略一沉吟,已说道:“陈公公,让老夫不吐不快的是,为何虚报战功的宁夏一众镇巡官,至今仍没被下旨拿问?”
陈宽顿时脸色一正:“咱家此番来宁夏,是携了两道上谕。另一道正是给宁夏的一众镇巡官宣读。至于是不是拿问,在宣读圣旨之前,咱家也不知道。”
虽然陈宽声称他不知道圣旨之内容,但保国公朱晖、史琳、苗逵和秦纮听得已面露笑意。
两员给事中上达天听的调查结果,以及秦纮数日前的加急奏疏,均已点明宁夏镇巡官不仅虚报战功,而且明知敌情还刻意固城防御,造成士卒生民伤亡惨重、被掠走的人畜更达成千上万。
唯一让秦纮没想到的是,这道上谕竟来得这般快速。
过得片刻,陈宽却望向秦纮,又道:“秦大人,稍后还须你陪同咱家奔赴宁夏镇一趟。”
“陈公公,可是要向宁夏总兵官等人宣读圣旨?”秦纮问道。
“没错,接旨之人亦少不了秦大人。”
“陈公公,或许不用跑去宁夏镇。”秦纮道。
“这是为何?”陈宽愕然。
“实不瞒陈公公,宁夏镇巡众官,如今大多均在花马池守御千户所。”
在陈宽面露疑惑之时,秦纮随即解释道:“因花马池守御千户所的习练所需,在数日前,老夫已将他们暂时调度至此,协助一二。”
话虽如此,实情却是他在上呈奏疏后,就藉习练之名,将那些被他列入惩治清单的镇巡官全调至花马池城,名为协助习练,实为暂收其权。
“陈公公,接旨之人,不知有哪些?”秦纮又问道。
“计有宁夏总兵官郭鍧、巡抚都御史王珣、镇守太监张僴、副总兵傅钊、右参将马隆及左参将左方等人。”陈宽没有丝毫的停顿,这些接旨人之名早已被他记得滚瓜烂熟。
“那真巧了,他们如今均在花马池。”秦纮笑道。
陈宽也不管是否真的是调度所致,只要人在就好,亦笑了起来:“如此甚好,那咱家便不用奔赴数百里之外的宁夏镇……”
“那请陈公公稍待片刻,待老夫令亲兵将一众镇巡官传唤至此,可好?”秦纮又道。
见得陈宽点头同意,秦纮随即招来数名亲兵,交待他们速去将郭鍧等人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