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是聊一聊小予吧。”
路路不太想提自己的事儿，于是就转移话题：“徐老师，陈默有没有跟您提过，接下来他打算怎么指导小予的棋？“
“融百家之长，取长补短。”
徐清老师回答道：“根据陈默的说法，因为剩下的时间太短暂了，所以只能先这样安排，等世界赛之后，让小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进行新一轮的训练，到时候……就是让小予学他的棋了。”
陈默的棋……
路路一愣，下意识问了一句：“起手天元？”
一提到这四个字，她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感到头疼至极。
在陈默之前，还从来没有哪个棋手敢在高端局里玩这么一出呢，结果陈默来了之后，她跟徐清老师接连惨败，就连她老师——曾经被誉为夏国围棋第一人的吴镇山老爷子，面对陈默这一手，拼尽全力都只能勉强‘惜败’。
“小予真要是能学会陈默的棋，那别说是八段了，就算是九段也不在话下啊。”
路路忍不住开始挠头，纳闷道：“但是陈默那玩意儿……呃，我是说他的棋，真是人类能学会的东西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棋，听都没听说过。”
一想到陈默那恐怖的计算力，路路就感到头皮发麻。
自从她晋升八段之后，纵观整个世界棋坛，能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击败她的九段棋手寥寥无几，正当路路觉得自己已经接近巅峰的时候，陈默的一盘棋，瞬间让她有种刚开始学棋的既视感……
“谁知道呢。”
徐清老师摇摇头：“陈默的棋太吃天赋了，他跟我那盘网棋，国内这些八段九段棋手全都研究过，结果没有一个人能琢磨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除非具有超强的围棋天赋，否则的话，几乎没可能学会他的棋。”
想了想。
徐清老师又继续说道：“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陈默确实是小予最好的老师……小予这么喜欢他，真要是强行把他们分开、让小予参加集训的话，估计她也没心思下棋……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既能谈恋爱、又能练棋，棋力进境比参加集训还要快很多，这不挺好的嘛。”
“嗯嗯，是挺好。”
路路点点头。
虽然她对那个抢走自家闺蜜的男人没什么好感，但也必须承认，在眼下，陈默确实是小予最好的老师。
“你的棋也得好好琢磨了。”
徐清老师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你从晋升到八段之后，棋力几乎没什么进步，但你的竞争对手可不会原地踏步，再这样下去的话，你去了世界赛搞不好会拖后腿……嗯，这一届很可能是陈默带队参赛，到时候你要是拖了后腿，导致陈默回国被骂的话，小予可真的会生气了。”
“……”
路路一脸的苦兮兮，无奈的点点头：“行吧行吧，我想想办法，争取不拖后腿。”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什么信心。
路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她并不是在晋升八段之后就不努力了，而是不论她怎么努力，愣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每天坚持练棋，最多也只能保证棋力不会退步。
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一旦参加世界赛，遇上那些不断变强的竞争对手，她多半是死路一条了。
毕竟——
你不变强，你的对手却在变强，这就等于你在不断变弱。
强不强，这都是对比出来的。
“如果你遇到了瓶颈，而吴老先生无法帮助到你的话，或许你可以试着找陈默聊一聊。”
徐清老师给她提了一个建议：“陈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整理出一套专门克制你的定式，那也就意味着，他或许知道你该如何才能进步……我知道你可能是碍于面子，不太想在陈默面前示弱，但跟在世界赛上的大溃败相比，这应该也不算什么，对吧？”
“……”
路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哦对了。”
徐清老师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如果你想找陈默探讨围棋的话，最好别私下里跟他联系，你去跟小予联系，让小予跟他说……你们探讨围棋的时候，最好也让小予在场，不然的话，你们三人之间要是产生什么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行吧，我明白了。”
路路有些无语，随后点了点头。
她正要说话，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特别关心’的朋友发了新动态。
“小予发动态了，真难得呀。”
路路眼睛一亮。
在她的印象里，小姑娘自从注册了社交账号之后，貌似就没发布过任何一条动态，那丫头一点都不像是现代年轻人，都没有网瘾的。
路路好奇的点开一看：“咦，是个小蛋糕啊，可她艾特我干嘛？”
有点疑惑，随手点开蛋糕图片，放大，然后——
“靠！”
路路忍不住爆粗口了。
“出什么事了？”
徐清老师一怔，也拿出手机查看，随后疑惑起来：“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啊，她不会是把我给屏蔽了吧？”
“不是屏蔽，是特意发给我一个人看的。”
路路的脸色不太好看，见徐清老师好奇，她干脆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没好气的说道：“徐老师，您给评评理，您这位好徒弟，她像话吗？”
“怎么啦？”
徐清老师很重视小吴予的事儿，连忙接过手机查看：“一个小蛋糕，还有一张两个人的合影……这没什么呀。”
“您把蛋糕的图片放大，然后仔细看上面的字。”
路路指了指手机里的蛋糕图片。
徐清老师照着她所说的，点开图片，两指张开放大，然后就看到上面赫然写着：
“2000年6月23日，吴予六段vs路路八段，比分2:0大胜！”
其中——
前面的年月日是小字体，中间一段是中等黑色字体，最后一段是红色大号字体。
搭配的好不好另说，但这种设计想要表达什么内涵……嗯，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这……”
徐清老师也愣住了：“陈默居然还会做蛋糕啊？”
她看到了小姑娘在发动态的时候，还特意提到了一句：感谢陈默大厨的礼物，真的很有纪念意义啊，忍不住拍张照留念！@路·八段棋手·世界围棋女子组冠军·路。
如果蛋糕不是陈默做的，那小姑娘没必要在陈默的名字后面加上‘大厨’这两个字。
至于最后@路路的那个昵称……
徐清老师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的路路，心想：不就是拿了一次女子组冠军嘛，至于这么嘚瑟吗？就跟谁没拿过似得。
“这不是重点啊。”
看着徐清老师怪异的眼神，路路有点抓狂了：“重点明明是蛋糕啊，徐老师，您就不评价一下？”
“嗯……”
徐清老师迟疑片刻，硬着头皮说道：“蛋糕……挺好看的，草莓蛋糕，很可爱。”
至于蛋糕上面的三行字，她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再怎么说，小吴予也是她精挑细选的徒弟，自己选的徒弟，流着泪也得咬牙撑住。
“徐老师，您这样就没意思了。”
路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徐清老师。
“路路八段，您也挺没意思的。”
徐清老师干脆破罐子破摔，毫不客气的说道：“堂堂的八段棋手，上上届的世界女子组冠军，如今居然连一个四强都进不去的六段棋手都下不过，连输两盘……这种时候，您不想着怎么努力复盘、提升棋力找回场子，居然还指责人家庆功，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您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围棋上吧，再这样下去啊，下次就是20:0咯！”
“你——”
路路气极反笑：“我算是明白，那丫头现在为啥这么厚颜无耻了，亏我还以为是被陈默带坏了，原来根源是出在您身上啊……得嘞，我还是回去好好练棋吧。”
她下棋下不过，讲道理讲不过，只能默默收拾铺盖走人。
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像是一条走在路上被踹了一脚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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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小屋。
两人在拍照→编辑内容→发布动态之后，就拿着刀叉，准备开始分蛋糕了。
“等一下！”
小姑娘连忙叫停，并提议：“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时刻，我想喝一点红酒！”
“嗯……可以，我陪你一起喝。”
陈默想了想，认同的点点头，然后两人就去酒柜翻找红酒了。
“陈默，你想喝什么呢？”
小姑娘扭头询问。
陈默抬头看着一整个酒柜的陌生红酒，摇摇头：“我不懂红酒啊，以前也没怎么喝过，你看看有什么想喝的，我都可以。”
“唔……”
小姑娘抬头打量了一圈，然后拿出其中一瓶：“就赤霞珠好了，我们上次约会的时候喝的好像就是这个，感觉还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
陈默点点头，瞧着她一副都不太熟的样子，疑惑问道：“你以前都不喝红酒吗？感觉你好像不认识这些酒。”
“呃……”
小姑娘楞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不懂红酒的，以前在家都是陪着路路喝一点，嗯……她对红酒蛮挑剔的，喜欢喝一些少见的小众牌子，这些市面上主流的红酒没怎么喝过。”
其实——
因为路路喜欢用酒精来刺激下棋灵感的缘故，跟路路住在一起许多年的她，自然也是懂酒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刚刚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里清一色的……全都是路路瞧不上的低中端品牌，不会被放进她们家酒柜的那种。
……
“中间那三行字给你吃吧，我这次能赢路路，主要功劳还在于你的指导~”
小姑娘很小心的切蛋糕，然后把中间那一块放进陈默的盘里。
“这多不好意思呀。”
陈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我的指导固然重要，但你的天赋和练棋的态度更重要，路路是正值巅峰的八段棋手，你能赢她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在陈默看来——
自己无非就是帮忙研究了几盘棋，然后模拟路路的风格定式，陪她下了几天棋而已。
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完全是因为小姑娘在过去一星期里的刻苦努力，如果不是她几乎努力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融会贯通，并连续两场击败路路呢？
所以，真要说功劳的话，一半多的功劳都应该属于她自己才对。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小姑娘一边给自己切蛋糕，一边轻声说道：“如果单靠我一个人的话，或许我永远都不可能有在棋桌上打败她的那一天，这三年……我们之间的差距拉的很大。”
“小予，你们之间的棋力差距，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大。”
陈默笑了笑，说出自己的看法：“路路这三年升段很快，三年升两段，直达女子棋手的顶峰；但你也并非是在原地踏步啊，你虽然因为陷入瓶颈的缘故没能提升棋力，但你这三年的努力皆化作根基，这些都是隐藏在你身体里的潜在能量，一旦突破瓶颈，这些能量就会帮助你迅速提升……”
“老师也经常说我的围棋基础很厉害。”
小姑娘点点头。
陈默和徐清老师都这样说，那就说明她的基础确实很不错。
“所以啊，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呢，就是通过我给你制定的训练计划，去突破瓶颈，然后把身体里隐藏的能量都引导出来，帮助你迅速提升棋力，等到世界赛到来的时候，你的棋力绝对能比原先强出一大截，再加上有我带队陪着你，你就更不用担心啦。”
陈默乐呵呵的给她规划未来蓝图：“到时候呢，你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参加比赛，然后呢，我拿个世界赛全性别组冠军，你拿个女子组冠军，三个冠军咱们至少能夺下两个，这样一来，就没人敢说你的坏话了。”
“嗯嗯。”
小姑娘认真的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喝下了这碗心灵鸡汤！
然后，她拿起酒杯：“先不提以后的事儿，咱们先为今天的胜利干杯~”
“好嘞，干杯~！”
陈默也笑着举杯。
今天这两盘棋的大胜，算是超额完成了他的预期。
嗯……
通过击败路路这位八段棋手来增加信心和积极性、降低心理预设压力、降低精神内耗，然后就可以一身轻松的好好练棋了。
陈默已经想好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该怎么给她训练了。
融百家之长，取长补短，在不断融合、磨炼中，逐渐领悟出属于自己的棋，这样一来，厚积薄发的小姑娘，到了世界赛上绝对能碾压对手，再加上有陈默这位开了挂的顶级棋手带队，这一届啊……绝对稳稳当当的！
……
当两人吃完蛋糕的时候，红酒也已经喝下了大半瓶，小姑娘喝的比陈默还要多一点，毕竟开心嘛。
然后——
“我跟你一起收拾吧。”
小姑娘很想上前帮忙收拾餐桌和厨房，但却被陈默阻拦了，她愣了下，说道：“我经期过去了，可以碰凉水了啊。”
“我知道。”
陈默点点头：“但是你刚才喝了好多酒，还是别忙活了，你就坐在椅子上看着，我自己收拾就行。”
“唔……那好吧。”
瞧见陈默的态度很坚决，小姑娘也不再坚持帮忙，但她也没乖乖的坐在餐椅上，而是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盒酸奶，然后靠在冰箱上，一边喝着酸奶，一边看着陈默收拾厨房。
过了会儿，小姑娘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问题。
“陈默，今天下午老师找你谈话，是不是跟你说了关于我的事情？”
陈默一怔，扭头看向因为喝了酒、两腮有些红润、看起来非常可爱的小姑娘，笑了笑，解释道：“因为临近世界赛了嘛，徐老师瞧着我的指导效果还不错，所以特意把我叫过去，叮嘱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要好好指导你、帮你提升棋力。”
“还有呢？”
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道：“围棋协会是不是要把我的参赛名额收回去？”
陈默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扭头看向她，只见小姑娘紧紧的抿着嘴，眼眶有些发红，那一双仿佛随时会哭出来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小予，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陈默故意做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无奈的笑着说道：“你可是整个夏国所有的年轻女棋手里面，仅次于路路的最强棋手，而且，你还是通过一场场比赛赢下的参赛名额，你还有徐清老师和吴镇山老先生这两座靠山呢，怎么可能收回你的名额呢。”
“我都知道的……”
小姑娘低着头，很小声的说道：“我前三届比赛的成绩太差了，围棋协会的很多人都对我有意见，我都知道的……”
“……”
陈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似乎明白了。
小姑娘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她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所以才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刚刚吃蛋糕的时候，她喝了很多酒，于是……原本藏在心里的话，就这样说了出来。
“围棋协会那边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被徐清老师和吴老爷子给怼回去了。”
陈默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的名额是名正言顺的打出来的，全国的职业棋手都认可你的实力，围棋协会那边没有理由抢走你的名额，如果他们敢这么做的话，那他们举行的名额争夺赛，就成笑话了……他们最多就是在比赛前夕，找几个对手跟你PK，谁赢了谁参赛……你想想看，全国有资格参赛的女棋手就这么多，谁能跟你竞争？”
顿了顿。
他放下手里的活儿，拿着毛巾擦擦手，然后走了过去。
注视着小姑娘有些发红的眼眶，脸上露出温和如阳光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随后将其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担心，你还有我呢！半个月前你还被路路轻松碾压，但被我指导了半个月就能击败路路了，接下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一起好好努力提升棋力，到时候，围棋协会就算发难又如何？谁敢站出来跟你抢名额，咱们就把她打到零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