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影的话音落下,奴隶便愕然抬起头,一双好似深渊的眼睛颤抖着,泛出些许惊讶。
但转瞬间,这点希望之火就熄灭了。
他再度低下头,将自己折断的手臂举在陆影面前,什么话也没说。
陆影盯着那伤口,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细软白布,帮奴隶包扎好。
陆影的这个动作,让奴隶呆住了,他的本意只是想要露出狰狞的伤口,吓这位客官大人离开。
但没想到,陆影却是这种反应。
奴隶猛然缩回手,捂着抽搐的手臂咬紧牙关。
“你还没有包扎完。”陆影缩回手,漠然盯着奴隶。
奴隶别过头,滚动着带血的喉咙,发出生涩的少年音“这位大人,你不懂奴隶场的规矩,你还是回去吧。”
陆影盯着他“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奴隶却摇头冷笑“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的倒下,我从未见过他们有人能活过五十场。
我从小就在奴隶场长大,大人你是没有我明白的。”
见陆影依旧不说话,奴隶仰起脸,用那血肉模糊的脸望着他。
“大人,我知道刚才是你帮助我。可我什么都没有,这条命也很快要没了……”
陆影盯着那双再度空洞的眼,忽然咳嗽一声“安静。”
奴隶乖顺的闭上了嘴,表情麻木,绝望,好似那双眼。
陆影深吸一口气,搜尽脑海中微薄的俄语词汇,对奴隶轻声讲道“естьнадежда(还有希望)”
听着这句话,奴隶触电般猛然站起,先前空洞的眼中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真……的吗?”他用奴隶语颤抖着问道。
陆影沉思一瞬,点点头,他不能暴露自己只是用近似语言蒙混。缓缓叹息,他不再使用奴隶语。
“你所见到的,就是奇迹。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奇迹。所以你想要活下来,就有可能获得自由。”
奴隶愣愣盯着陆影,忽然单膝跪地,口中含糊着奴隶语。
陆影做不懂这种听力考试,他思索一瞬,从怀中取出一根火筒。轻轻一挥,一道堕灵之火飞入竹筒,在其中安静燃烧。
陆影将火筒交给奴隶“一会的比斗中,如果你的对手出现了异常,你就将这根火筒启动,扔到他身上。”
奴隶好似捧着至宝,双手接过火筒,他起身凝视着陆影,眼中再度充满光芒。
“请问,大人您先前也是死斗奴隶吗?”
陆影沉默转身,对奴隶挥挥手“很多死斗奴隶,都活下来了。”
身后再度传来奴隶坚韧的声音“大人!我出去后一定会找你的!”
但陆影却没有回头,他只是挥挥手,消失在了黑幕之后。
当走出幕布的那一刻,陆影猛然松开了捏紧的手,靠在柱子上喘着粗气。
“吓死了,还以为他能识破呢。”
忽然间,身边传来一道稚嫩却低沉的声音“你原先是死斗奴隶?”
“怎么可能?奴隶语是我从乌鸦那里学的。”陆影摇头。
“那你骗了他。”梦令倚着另一根柱子,声音平淡。
陆影扭过头,默默望着那潇洒倚靠的小女孩。
明明声音清脆可爱,如银铃动听。但不知为何,陆影感觉和她说话时却和爷爷交谈时一样,压抑,无处遁形。
“你何必要在一个人死前,再骗他一次?”梦令扭头问。
陆影耸耸肩“生活本来就是个骗子。”
梦令沉默了,良久后她挥挥手离去“算了,你我不是一路人,你的事我管不了。”
“梦令!”陆影忽然叫住她“你能花钱将奴隶赎出来吗?”
可爱的声音回头讥笑“怎么?不想让自己的骗局被拆穿?”
陆影摇摇头“你说的对,我不该给他希望,却让他死在奔向希望的路上。”
梦令盯着陆影,眼神有些古怪“两壶酒,而且……得加钱!”
陆影点点头“过几日让乌鸦送还两倍赎金。”
……
一个时辰一晃而过,当陆影走回包厢后,却发现看台上早已重新坐满了人。
而两名浑身依旧挂满伤的奴隶也走上了台。
瘦奴隶手上缠裹着鲜红的绷带,原先那双空洞的眼神中,则罕见的泛起了光泽。
而反观壮奴隶这边,腰腹上被撕裂的旧伤似乎更大了。但他眼神阴狠,身上沾满了土灰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