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青鸟他们的同时,我在列车等候区找了张铁凳坐下,重新思考魔人的事情。
魔人为何那么想要杀我?
他是杀戮了数百人的猎奇连环杀人魔,纵使再多杀一个李多,旁人也不会大惊小怪吧。但是他对准我的杀意显然不一样,优先级高得毫无道理。为了袭击我,他对身后青鸟发出的“大招”都无动于衷,就连自己的心脏部位被青鸟击穿也无所谓,依旧优先斩下我的首级。
是因为他拥有青鸟所说的“不死之身”,才会如此不在乎青鸟的攻击吗?显然不是,他在此前的战斗里有过规避和格挡青鸟攻击的动作。青鸟提及过,魔人是失去理性的狂人,而他在失去理性的条件下都会躲避攻击,说明在他的无意识里,敌人的攻击是必须躲避的。只是这种常识性思维在面对我的时候被压制了,被更加强烈且明确的执念压制了。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吧,但是仇恨到这种地步,必然有其原因。
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如此深仇大恨,我自己也总该有点线索吧?
好像真的有。
但是这条线索所指向的结论,真的是过于离谱,离谱到连深想都很滑稽。
首先,我虽然一直用“他”作为魔人的第三人称,但魔人是男是女,我压根无法辨别。
他像个立体的影子一样浑身漆黑,连五官都看不出来。虽然辨别不出明显的女性特征,但如果有人说他是女性,也找不出什么反驳证据。
青鸟说他第一次出现是在五年前也就是一七年四月,与前桌失踪的时间相吻合。假设魔人的真正身份是失踪多年的前桌我也知道这个假设实在是离谱得没边,但是这个假设真的能够拿来说明太多疑问了。为什么魔人会出现在无名山?因为对于魔人而言无名山也是特别的地方,连我都由于忘不了过去而故地重游,那么他会有重返故地的冲动也不足为奇。为什么魔人对我如此仇恨?因为五年前他和我都在山里走失,最终却只有我安全回归,他事后若是知晓,对我心怀嫉恨也很合理。况且追本溯源,前桌会意外走失,不也是由于那场情书风波,致使我与她吵架、不欢而散吗?
换位思考,如果我与另一个人在山上走失,最终另一个人得救,我却不能得救,我肯定也会愤愤不平凭什么得救的就不能是自己呢?
但是,真的要接受这种离谱的假设吗?我以前在电视上看奥特曼的时候时常在心里评论“奥特曼出现主角就失踪,他们为什么不怀疑主角就是奥特曼”,换到自己这里才感觉,这种“因为在失踪的同时出现,所以就是”的怀疑方法,确实不是上手就能用的。
如果魔人真是前桌我也不能够就这么白白被杀掉,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要站在青鸟这边对付他。
说起青鸟,另外一个猎魔人部门的老男人怎么还没来找自己呢?
我再次用手机确认时间已经是傍晚了,我连屁股都坐痛了,却还是没有见到人。
都这个点了还没来人,看来是不会来了,但为何会变成这样?我这次的每个动作都力求和“第二次”一致,事情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难道是因为我在某些动作的细节上和“第二次”无法保持一致,所以就产生了所谓的蝴蝶效应吗?
想也没用,俗话说山不见我,我自见山,我再去一趟派出所,问问老男人在不在那里吧。
我打定主意,抽身穿过闸机和出站口。然而,正当我穿过出站口的时候,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迎面走来。
是青鸟!
她也看到了我,径直走到我的面前站停。我正要说些什么,却注意到了一件令自己格外震惊的事情说真的,我最近尽是对这震惊、对那震惊,连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但是,眼前这件事真的不一样。
青鸟的左臂断了,她还特地换了一身长袖的白色恤,左边半截袖管空荡荡地飘荡在空中。
从位置来看,这就是被魔人用斧头砍掉的部位,是她挺身保护我被砍掉的部位。
时间回溯居然没有把青鸟的断臂也回溯掉!
这还是我认知中的时间回溯吗?难道说魔人连时间回溯之力都能够抗衡?还是说青鸟是时间回溯的例外,她就是当初挺身保护我的那个青鸟?我感觉自己某些认知的前提都被推翻了。
“你好,是李多吧?之前是你报的案吗?”她脸色憔悴,一边说话、一边掏出公安证件,对我的口气也很陌生,看来她本身并非时间回溯的例外,“跟我来,我有事问你。”
“好的”我很难从她空荡荡的袖管上移开注意力。
“你很好奇我的手吗?放心吧,不碍事的。”她干巴巴地笑着,转过身,为我带路。我有点想问她上次的老男人去哪里了,但现在的我仅仅是对猎魔人接案流程一无所知的报案者,直接询问难免招致怀疑。
她带我到了上次谈话的饮料店,远处,曾经被她斩断的一列行道树仍然健在。
在熟悉的一问一答中,她把本子放在桌面上,一边用笔记录,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与上次的老男人相比较,她不是驾轻就熟的提问者,我也不是善于表达的回答者,因此花费了更多时间。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太阳都早已下山了,饮料店也为露天桌椅打开了五颜六色的灯光。
“你的脸色好像特别憔悴,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试探地问。
“这个啊,说来你大概不信。今天中午,胳膊突然掉下来了。”她似乎也想用玩笑一样的话语排解自己的压力,“或许是被什么仇家隔空诅咒了吧。”
但我知道,这分明是为了保护我而负的伤。如果不出意外,她这次之所以那么晚到,就是因为在忙着处理伤口吧。伤成这样都还要工作,猎魔人是这么沉重的工作吗?她明明还是大学生的年纪,却要肩负如此责任,这是否过于残酷?
我是否应该抛开独占时间回溯秘密的贪婪欲望,将真相告诉她呢?
我决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