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摸着黑得到了半个窝窝头和一竹筒盖水,也安静得一声未发,仿佛他老早就是这偷偷摸摸傍晚吃喝里的一份子一样,先一口将筒盖里的水给喝了,任清凉的水滑过干痒的喉咙,然后又舔了舔嘴皮子,这才慢慢的咬起窝窝头来。
窝窝头哈喇嗓子,刚舒服了几息的嗓子又难受起来,但再难受,他也没有任何停顿的,一口一口的将窝窝头给吃了下去,任嗓子被刮得火辣辣的。
半个窝窝头压根不够吃饱,一筒盖的水也杯水车薪,但他已经满足了,他能活着到这里,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呐,饿死渴死被泥巴撑死,什么样的都有,多少流民家人要么走散了要么死在路上了。
但这一群人还这么齐全,他们竟有吃的有喝的,这就够叫人佩服了。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了靠了上来。
说是给他们带路,换口吃喝,但实则上,还是他占了便宜的。
他本来就要去青州,只身一人,没吃没喝,和跟着这么多人一起,有口吃喝,哪样更好,不用多想。
将竹筒盖还回去,朦朦夜色下,关山看着徐老头道:“那边的流民定是会跟在我们后头的,老爷子若是介意,或许我们可以半夜就走。”
闻言,徐老头看了关山一眼,又遥遥往那边的方向看了看。
白日里他就摸清楚了,那些在外头大道上第一时间跟在他们后头跑的流民,加起来也就二十来号人,男人也就占小半,三三两两的,散成了好几堆,并不是都认识的。
下意识的跟着他们,或许也是觉得他们人多,比较安全吧。
“路,哪个都走得,他们跟得上,随他们去吧。”
天蒙蒙亮,几家人整装出发,依旧是徐家在前,邓家在后的队形,只不过前头开路的成了关山。
众人踩着将明的天色,顺着坡地穿过了上方的一片林子,爬上了连绵起伏的矮山群。
那群流民果然跟在了后头,脚步虚浮,但也咬牙在跟着。
路是真的难走,凹凸不平,许是走的人不少,所以踩出了板车能过的宽度,不过两个人推都要很小心,要不然很容易就推翻了,且推起来十分的吃力。
走了没两刻钟,徐老头就挥手示意停下来,赶紧做了布置,板车上的家什大家各自分了背在身上挑在身上,板车就推空的。
如此一来,就省力多了,分担到每个人身上的东西也不多,徐茵茵就背了个包袱,里头是自己的衣裳。
翻过第一座矮山头,山地上就陆续看见了一具具流民的尸体,有的都发臭了,有的仰面躺着,瞪着大眼珠,挺着大肚子。
不知哪里来的骨瘦如柴的野狗正将尸体撕扯的七零八落,看到人过来也不跑,反而恶狠狠的露出了攻击的姿势,狗眼猩红。
倒是吓得众人赶紧咬牙加快了脚步。
走这条小道的人不少,死在这条小道上的人也不少。
这片矮山群足足翻了一天,才落到了平地上,一条稍微宽了点的路,夹在光秃秃的参天古树之中,看着荒凉得很。
路上有不少流民,十几个男的刚经历完跟几条野狗恶拼,带了一身伤,这会儿正狼吞虎咽的生吃着狗肉。
看着这一幕,众人想到之前在矮山群上看到的,应该就是这些狗了,顿时脸色煞白,恶心得很,连忙提快了脚步。
这是什么世道,畜牲吃吃了人的人,人吃吃了人的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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