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他的希望再次落空。

离开当铺后，他向前走了约二十分钟的路程，始终不曾见到任何活物。

这座墓场死得干干净净。

哦对了，除了乌鸦。

……

……

乌鸦在叫。

黑色的翅膀盘旋在头顶，一双红瞳里倒映出疲倦的人影。

它的叫声很有频率，声音嘶哑之余，又带着几分兴奋的急促。

顾离抬头望着天上的乌鸦，相信自己不会飞，也不可能跳上十米之高，所以绝不可能抓住这唯一活着的东西。

他忽然想到乌鸦是腐食生物，贫民窟里常常能见到它们聚在死去的尸体面前大快朵颐。

所以如果现在自己倒下装死，能不能把它骗过来，再趁机抓住它？

好像很有搞头。

他假装浑身无力，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脸朝地倒了下来。

接着顾离尝试屏住呼吸，尽可能让身体安静下来，克制多余的颤抖。

然后等待。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乌鸦没有动静。

一分多钟过后。

顾离难以继续屏息，整个人长出一口气，接着缓缓翻过身来。

满是脏土的脸上，一双疲倦的眼睛倒映出乌鸦的身影。

它似乎能精准地判断猎物是否真的死亡，所以一直留在十米之高的上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顾离表演。

见到顾离翻过身来后，乌鸦嘎嘎叫了两声，好像在嘲笑。

顾离看着乌鸦，张开嘴，道：“你好烦啊。”

乌鸦看着顾离，张开鸟嘴，道：“你好傻啊。”

顾离眨了眨眼，把嘴里的土给吐了出来，然后意识到发生了多么诡异的事。

乌鸦在说话。

标准的普通话。

……

……

乌鸦是不会说话的。

至少正常的乌鸦不会。

顾离盯着那双充满戏谑的眼睛，声音低哑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乌鸦在天上转了半圈，接着慢慢悠悠地落在顾离胸前。

它晃了晃脑袋，接着吐出一句话：“我是你爹，我是你爹！”

顾离没有多想，用尽全力地尝试抓住胸前的乌鸦。

他的手很快。

乌鸦的翅膀更快。

它先一步腾空飞起，又露出人性化的眼神，声音里也满是挑弄：“想抓你爹？”

顾离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非常友好的手势。

乌鸦歪了歪头，似乎没能理解这个手势的意思，继续说道：“别犯傻了，起来看看！别犯傻了，起来看看！”

顾离眯起眼，不明白乌鸦的意思，但迷迷糊糊地听了乌鸦的话，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

黯淡的红灯笼瞬间亮起。

歪斜的牌匾顿时摆正。

灰尘如同被春雨抹去，门前两根大红柱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无愁当铺》四个字宛如崭新，熠熠生辉。

顾离看着面前不到十步之远的当铺大门，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分明记得自己走出大门后，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了近半个小时。

是自己回到了原点？

不。

他环顾四周，确认墓碑的数量和排布和先前不同，相信是当铺追上了自己。

追人的当铺。

说话的乌鸦。

接下来还有什么？

忽然。

一阵凉爽的微风拂面而来。

当铺大门缓缓地从内部被推开。

推开大门的不是人，或者野兽，而是封面蜡黄的账本。

它浮在半空，舒展地张开书页，把它们当做两只手，轻轻推动门扉，从屋内飘了出来。

自主飘动的账本来到顾离面前，书页翻动，露出一片干净的澄黄色纸面。

无形的墨色在其上滑动，迅速且端正地写下一句话。

【您好，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