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被生烤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

强如修士，也难以承受皮肉被烤焦的苦楚。

狼哥似是发了疯，边含糊不清地咒骂，边拼命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顾无愁的衣服，想把他也拉进这烈火焚烧的深渊。

顾无愁却不紧不慢，一步步后退，让那双燃烧的手一次次扑空。

声嘶力竭的咆哮响彻丛林，从开始愤恨的咒骂到后来纯粹的嘶吼，最后竟已听不清那是什么话语，混乱得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哭嚎，根本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他如同架上被快烤熟的动物，身体逐渐扭曲，慢慢地放弃抵抗，失去挣扎。

这无疑是残忍的酷刑。

作为行刑人的顾无愁面无表情地注视这一切。

直到某一刻。

他又掏出三张符箓，丢向面前那团快要被烧焦的肉体。

救命的泉水浇灌而下，眨眼间就将火焰熄灭。

蒸腾的雾汽伴随“嘶嘶”的声响升起，过了一会儿又被风吹散。

快要不成人形的狼哥倒在焦黑的地上，尚且存留着一口呼吸。

他现在连爬也爬不动，仅仅凭着修士顽强的生命力吊着，内脏好似都快被烧光，嘴里止不住地咳着血。

那双涣散的眼睛里倒映出顾无愁的模样，已经连恨意都被方才的火烧净了。

顾无愁蹲下，确认那双眼睛里还留着几分神采，有点满意。

他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折磨狼哥。

尽管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罪孽深重的魔修，但顾无愁并没有折磨他人取乐的爱好。

他之所以生烤狼哥，纯粹是为了让他失去抵抗，方便之后的尝试。

首先。

顾无愁看向地面上那张当票，心想果然和乌鸦说得一样。

——当票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外力销毁。

方才那火焰分明已烧灼到了当票上，可当票依旧完好无损。

顾无愁相信乌鸦的话，但有些事总要亲眼见证。

其次。

顾无愁盯着意识稍微清醒些的狼哥，问道：“按照寿元的换算比例，你应该是结台境的修士，没错吧？”

四百年寿元换一百三十三天。

平均三年换一天。

按照寿元价值换算，狼哥应该比老汉弱。

“……”

狼哥没有说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匹死狼。

顾无愁不管他，默默走到他身边，帮他抬起那滚烫的手，让狼哥的手指沾上血。

紧接着顾无愁让这根手指按在当票上。

一息过去，两息过去。

密林里燥热的风吹过，舞动顾无愁的衣角。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顾无愁低头看向当票，随意用手指在当票上抹了几笔。

当票上的合款数字顿时从原本的五百年变成了五年。

之后顾无愁再次尝试用狼哥的手指画押，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票上印着两个血指印，旁边还落着几片焦黑的皮肤破片。

顾无愁放下狼哥的手，心里有些遗憾。

“看来画押还是需要本人意志。”

经由这次测试，他成功得出了结论。

第一次尝试失败，是他认为狼哥剩下的寿元不足五百年，所以无法成功。

第二次尝试失败，让他确信这种强制画押的方法不能实施。

五年是最低的限度，狼哥总不可能五年寿元都不剩。

虽然结果很遗憾，但实验目的已经达到。

很好。

下一步。

……

……

顾无愁吹了个口哨。

一团漆黑突然从天而降，落在顾无愁肩上。

乌鸦此时不知从哪里叼来一串银铃，叮叮作响，声音清脆好听。

顾无愁默默把银铃戴在手上，在奄奄一息的狼哥耳边轻轻摇晃两下。

霎时间，狼哥眼瞳中的光彩消失。

他的个人意志在此刻被彻底剥夺，根本无从抵抗。

顾无愁轻轻晃动银铃，朝狼哥命令道：“在当票上画押。”

狼哥没有回答，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再次抬起沾血的手指，在当票上用力地按了下去。

可惜。

依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顾无愁失望地摇摇头，对乌鸦道：“这也不行？”

乌鸦似笑非笑，道：“你想法很好，但当铺主张的是公平对等的交易，任何违背交易人意志的手段，当铺都不会认可。”

顾无愁闻言，点了点头。

他再次摇晃三下铃铛，不再操控狼哥的意志，接着就把铃铛还给了乌鸦。

乌鸦重新衔起这样法宝，好奇地歪了歪头，想知道顾无愁还想整出什么花样。

只见顾无愁上前，温和地拍了拍狼哥的脸。

他在这位濒死的魔修身旁柔声细语道：“醒醒，我准备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

听到这两个字，狼哥的眼中又生出几丝光来。

天底下有几个人心甘情愿赴死？

又有几个人愿意自己的死相如此凄惨？

狼哥肯定不愿。

所以他听到生路时，本能地想要活下来，缓缓抬起头，麻木地看着顾无愁。

顾无愁见过这双眼睛。

求生的眼睛。

以前他见过不少孩子在饿死之前，都会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乞求食物和水。

顾无愁还是没有表情。

一点也没有。

“你还剩下多少寿元？”

狼哥还是说不出话。

他的嘴唇已经裂开，舌头都硬巴巴的。

喉咙里怕是更不能看了，说话简直就是奢望。

所以他迟缓地伸出手指，在地上写了个【八】

顾无愁想了想，决定先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