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后恐怕听不清,二位不妨到山前来。”
此话如魔音灌耳,秦恬脑海中一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最后都汇成了一个念头。
他发现她了,她不会要被杀人灭口了吧?!
男人话音落地,那些刚埋了人的侍卫,纷纷闪到了秦恬的眼前,又在看到两人时,嗖得抽出腰间刀剑。
秦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刀剑,一张脸都白了下来。
小厮浑身都颤了,但还是抖着腿向前走了一步。
“姑、姑娘......小的护着您!”
秦恬:“......”
若是对方要杀人灭口,他们主仆两人估计要一道上黄泉了......
哪里还敢有别的动作,秦恬暗暗发抖地从山石后面走了出来。
绕过巨大的山石,山风立刻呼啸扑了过来,猎猎抽打在秦恬身上,令她本就颤抖着站不稳的脚下更加稳不下来。
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秦恬只能向前跨了两步,彻底绕过了山石。
视线陡然开阔起来,而她也一下子看到了负手立在一颗苍劲挺拔的古柏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挑挺直,一身墨色暗纹锦袍将他的身形利落勾勒下来,脚蹬暗色皮靴,浑身无一矫饰,唯独腰间暗金色的腰带上,坠了一块通透莹白的玉玦。
“玦”字通“决”,佩戴此玉,颇有杀伐果决之意。
秦恬看着那玦,干咽了口吐沫。
男人周身似有凛冽之气,顺风扑面而来。
秦恬下意识要抬头看在他脸上,却在此意里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抬头的动作,脖颈发硬地颤声道了一句。
“这位公子,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就算是被杀人灭口,秦恬总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话音落地,她感到来自那人的目光缓慢地了落了过来。
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令整个山腰间都寂静了下来。
风吹林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两刻钟前这声音还是如此悦耳,而现今秦恬听着,只觉“杀杀——杀”......
寂静还在延续,等待回应的时间一点一滴都慢到了极致。
秦恬像是被押在铡刀下面的人,脖颈上悬着的铡刀,一丝一毫都由不得她,却决定这她这条小命的去留。
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秦恬已紧张害怕到,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她甚至觉得,这样无声之中的等待,比那人下了灭口的命令还令人胆寒。
就在秦恬快坚持不住,身边的小厮亦摇摇欲坠的时候,古柏下的男人忽然收回目光,转了向远处走去。
秦恬一愣,他的话语声顺风飘了过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秦恬耳中。
“记住你的话。”
有那么一瞬,秦恬竟没回过神来。
只是等她回过神来欲急忙道谢时,四下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若不是一旁的小厮,如溺水般地抱着一颗树喘气,秦恬还以为方才的一切,只如茶楼说书,让人产生的片刻幻想而已。
但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小厮抱着的那棵树上,还有几片染满了血的树叶。
小厮也看见了,惊恐地收回了手。
山中又掀起一阵湿冷的疾风,秦恬默默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再没多说一句话,立刻示意小厮急速离开了此地。
......
荠菜没采满筐就打道回了府。
秦恬一路上都抱着胳膊不说话,又让两个小丫鬟左右替她搓了半天,人暖和过来,才幽幽吐出一口惊怕之气来。
今天这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吧?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想知道,她只想以后都不要再同此人打任何交道,就行了。
老管事还让人在门口守着,远远的有了动静便从外院过来迎接。
“姑娘倒是回来的早,如此甚好,甚好。”
秦恬听了暗暗苦笑,只道是“到处泥泞,不便逗留”,便扶着丫鬟下了车。
她自然不会多言,老管事也不知内里,碎碎念了几句“老爷都是为姑娘好,以后还是少出门”之类的话,秦恬还有些余悸未消,也只左耳进右耳出了。
不想她正恍惚着,余光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秦恬一愣,立刻顿住脚步,转头往街道尽头的拐角处看了过去。
她突然转身,秦周等人也都警觉地看了过去。
“姑娘看到什么了?”
秦恬目之所及,皆没看到任何奇怪,更没有什么影子,只有一只鸟落在街角的枣树上,有扑腾翅膀飞走了。
她捏了一下眉心,回了回神。
“没什么,是我看花眼了。”
今天着实是吓到了,不自觉得便警惕过度。
秦恬摇摇头,没再多想回了自家院中。
老管事亦指挥着车夫卸了马,带着众人回了院,又让门房谨慎地关了门落了锁。
小院门外不时便安静了下来。
只是不远处街巷转角处,有人慢慢从墙后的阴影里转了出来,悄然立在枣树下,朝着沈家后门前看了几息,眯了眯眼睛,转身离开了。
......
秦恬经历了说书人口中、话本子里才有的遭遇,不仅没有兴奋,还吓了个半死,以至于用鲜嫩野荠菜煮了东坡羹给周叔送去,灶上又烙了热腾腾的野荠春饼,秦恬也没吃出美妙滋味来。
不仅如此,当天晚上,她还做个吓人的梦。
梦里她被困在了一间高阔的大殿内,她不知这是何处,跌跌撞撞地要找到一扇门逃出去。
只是就在她好不容易找打了门,正奔向那门欲跑出去的时候,门突然吱嘎一响,被人从外推开了来。
秦恬惊得倒退两步。
身形高挺的男人背着光亮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