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凯两口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消息是秦建设亲自带来的,还抱着那个装了很多钱的铁盒子。他还没有说话美玲妈就瘫了,铁盒子是她找来的几乎每天都会摩挲一遍,也因此把铁盒子摩挲的很光亮。
两个多月的时间,铁盒子黑了不亮了可她依然记得,就算被砸扁了,变形了也是她每晚梦里必定见到的铁盒子。
这是他们夫妻一直以来的支撑也是因为它,他们才能在繁重的劳动中坚持,也是因为它他们才会笑着面对一切。
可是现在它却被抱在秦建设怀里。
秦建设带着胜利的微笑,打开了铁盒子,“昨天我带人开山,无意中找到了这个,想问问你们,知道是谁的么?”
美玲妈死死盯着铁盒子里的钱像盯着她下半辈子的生活。
姜凯半拖半抱着妻子希望之火正在他心里一点点熄灭。他强迫自己冷静千万不能承认,钱可以再赚,承认了他们就要面临更严重的批斗。
秦建设啧啧两声,“钱真不少呢,我昨晚数了下,七百六十八块七毛三分,好大的一笔钱,娶个媳妇儿都够了。”
美玲妈咬的牙齿咯吱响,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她当然知道是七百六十八块七毛三分,每次放钱进去她都会数。
秦建设盖上铁盒盖子,故意摇晃几下,硬币发出当啷的声音,“这是你们的吗?”
美玲妈张开手,想要抓住。
姜凯握住她的手,放在身侧,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我、们、的。”
“哦?不是你们的?”秦建设很是惊讶,他想过他们不承认的情况,“既然是无主的钱,只能充公了。”他眼角朝上斜视着他们,“你们有意见吗?”
“没,没有。”
美玲妈喉咙里的声响越发的重,涎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给,给我。”
秦建设侧起耳朵,“你说什么?”
姜凯拖着妻子往牛棚里走,“什么都没说。”
秦建设冷笑,又晃了晃铁盒子,丁零当啷的钱币声让姜凯两口子都僵直了身子,“既然不是你们的,我去问问曹成,或许是他们藏的呢。””
美玲妈突然挣开姜凯朝秦建设跑过去,姜凯大骇,急忙去拉她,情急之下,竟然拉空了。美玲妈像只野兽一样扑向秦建设,秦建设动也不动,他等的就是现在。
可是美玲妈受了大刺激,身体早已不听使唤,扑通一声,在离秦建设一臂之遥的地方栽倒了。
秦建设很是失望,蹲下身子,摇了摇铁盒子,“想要这个?”
美玲妈紧紧扣着地面,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发出咯吱吱的声音,“给,给我。”
秦建设递过去,“给你。”
美玲妈却死死盯着铁盒子,没有伸手去拿。
秦建设蹙眉,“你不要?”
“我,我……”
“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能要。”姜凯搀扶起妻子,妻子已经浑身无力,姜凯不得不背起她。
“你们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我知道这些钱是你们的就足够了。”
姜凯脸上的青筋直跳,“书记,要强加罪名给我们么。”
“呵呵,不是强加,是坐实。我已经给上面发了电报,处置的意见很快就来,当然,你们要是交代出其他人,可以将功赎罪。”
“钱不是我们的,我们也没有做过,没什么好交代的。”
“我见过很多嘴硬的,最后还不是一样什么都交代了,姜凯,我的法子多的是。”
秦建设晃着盒子离开,他去村支部,写了份发言稿,交给副支书,让他照着广播。
这份稿子坐实了姜凯家私自搞资本主义的罪名,将他们大批特批了一通,最后警告那些跟着姜凯家一起搞资本主义的人家,主动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恐慌的气氛在深水村蔓延开来,那些跟着姜凯家一起做过绣活的人家,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突然被抓起来。有些人动了认罪的心思,可是他们一直靠姜美玲单线联系,至于谁家在做谁家没做,全不知道,没有办法“立功”,只能等着被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