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凤叫了声奶奶,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跟她一起烧火。
董桂兰道:“不是说去县上玩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住在人家那不方便,等我考上学就可以天天在县上玩了。”
董桂兰笑,夸她有志气,是咱们曹家人。曹玉凤从口袋里掏出雪花膏,“奶奶,送你的。”
董桂兰笑得更开心了,“你还给老婆子买这个,年纪一大把了,用不上了,还是你留着用吧。”
“这是我特意给奶奶买的,是孙女的孝心。”曹玉凤难得露出孩子气,把雪花膏塞到董桂兰手里,“在孙女心里,奶奶什么时候都不老。”
董桂兰刮她的小脸蛋,“就你会说,行,奶奶收下了。”
董桂兰年轻的时候也是擦脂抹粉,雪花膏刚在大上海流行的时候,她就用过,当时的她,烫头,穿旗袍,踩高跟鞋,什么时兴用什么,哪像现在啊,整天把自己弄得跟乡下老太似得。
曹玉凤进屋,跟曹成说了会话,就回家吃饭去了。
今晚睡的很踏实,盖着熟悉的被子,闻着熟悉的味道,就连梦里都是熟悉的场景。也第一次赖床,八点了才起来。
尹招娣早就去上工了,饭留在锅里,曹玉凤看了下,还是热的,便拿出来吃了。
吃完饭,重新洗了脸,拿出抽屉里的雪花膏,用食指挑了点在掌心,晕开了,抹在脸上,对着镜子照,许是太黑了,除了湿润一些,什么效果都没有,便又挑了点,抹在手上。
待味道散的差不多,曹玉凤出门溜达去了。
街上有几个孩童在玩耍,曹玉凤跟他们不熟,也没有打招呼,继续往前走。走不了多久,便看到了姜凯夫妇。姜凯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不洗脸了,脸上落了一层灰,几乎渗透到了皮肤里。
姜凯的腰上绑着一条麻绳,绳子的另一端绑着妻子,妻子傻傻地笑着,拿着扫帚,左挥一下,右挥一下。忽而生了气,把扫帚扔在地上,目露凶光,“给我!”马上又露出胆怯的神情,肩膀耸起,眼睛四处乱瞟,不敢盯着一个地方看,“给,给我。”
姜凯朝后看了眼妻子,拽拽麻绳,妻子马上拿起地上的扫帚,抱在怀里,跟着姜凯走。
曹玉凤站在旁边,望着曾经精明大胆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眼睛发涩,是这个时代毁了她。
姜凯知道曹玉凤曾经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又没有在他们的事情上踩上一脚,对她另眼相看,便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曹玉凤扯了下嘴角,做出了一个比哭的还难看的笑脸,她想说,你们再等等,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可谁会信一个孩子的保证,在他们眼里,前途是黑暗的,即使有火眼金睛也望不到头。
曹玉凤的心情低落,闷着头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两山之间的小梅花林。
许多梅花谢了,只有三三两两的梅花挂在枝头。那些她压的梅花枝,不知道被谁挖走了几棵,地上留下了坑。
曹玉凤用脚把坑边的土推到坑里,踩了踩,坑依然不平,形成个小凹陷,被破坏掉的永远无法再复原,她也无心再待下去,回了家。
心情一直都不大好,看不进书,又没有别的方式消遣,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盯着炉火发呆。
下午,白凤吟来了,噘着嘴,一言不发地坐在炕头。
曹玉凤问她怎么了。
白凤吟恨恨地道:“还不是我妈,我跟她说陈雅惠不是好人,一个劲儿缠着爸爸,她说我,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还说知道陈雅惠,爸爸跟她说过。”
曹玉凤暗暗吃惊,没想到黄佩秋的心这么大,“你妈真的知道?”
“反正她这么跟我说,让我以后不要再去县上,免得惹爸爸不高兴。”
这成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曹玉凤安抚白凤吟,让她别气,或许黄佩秋只是简单的认为陈雅惠去白世伟那就只是烧烧饭呢。她急忙咬住嘴唇,这话千万不能说,白凤吟生气只是气陈雅惠缠着她爸爸,不知道他俩搞到一块去了,话一出口,就麻烦了。
她一个农村的孩子,第一次去县上,怎么会知道白世伟和陈雅惠的事,再说了,她一直和白凤吟在一块,白凤吟没有看到的事情,她同样没有看到,话说出来,在白凤吟眼里,不是给白世伟泼脏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