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不太安静,酒杯碰在一起的清脆声,观看调酒师表演的欢呼声,舞池中扭动着腰肢的年轻男女们的欢呼声和嬉笑声,这些声音都搅拌在一起,让环境有些嘈杂。
少女只是独自拨动着和弦,轻轻地唱着,仿佛置身事外,周围那些纷扰都与她无关。
她的音色柔美宛如天籁,空灵且清脆。
说得更具体点,或许可以用“轻盈”。
听她唱歌,仿佛能看见舞着丝绦的洛神踮起脚,在飘落在湖面的落叶上起舞,就是这种轻盈的质感。
很有仙气,像神的声音。
在一群摇曳着腰肢的红男绿女中,公孙瑾在台下安静地听着。
钟苓子自顾自地唱着,不在意台下的喧哗,也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听众。
唱完了这首千千阕歌,她抬起头,看见在那些纷乱的人群里,有一个很好看的少年看着她,鼓着掌。
他的掌声被淹没在人群的喧哗中,就如她的歌也被淹没在世俗的浪潮里。
两双眼睛彼此对视在一起,钟苓子避开了他的眼神,看向一旁穿着正装的中年女人。
女人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
钟苓子想了想,换了一把电吉他,走到了舞台中间。
前奏拨响,爆裂发麻的音色直冲天灵,开场就是一段激昂的电音。
正在舞池中跳舞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台上的位置,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很漂亮的驻唱歌手。
钟苓子用略带着烟嗓的声线唱了起来,公孙瑾这时候才发现她的音域很广。
中低音驾轻就熟,高音也相当熟练,并且过渡非常自然流畅。
她唱的是师晴以前的一首情歌,摇滚风。
听起来像是叛逆的青春期少女。
她在舞台上微微摇晃着身子,拨动着手中的吉他,神情上满是高傲和孤冷,有一种姐就是女王的风范。
架子鼓和键盘手的节奏很快,很燃很炸,听得人肾上腺素飙升,像是乘上了一辆玛莎拉蒂对着死胡同踩下了油门。
疯狂、热烈、躁动不安。
台下的听众跟着她的节奏滑入舞池,一起狂欢。
五彩的聚光灯在她的周身游离,光芒四射。
她俨然一下子成了酒吧里的女主角。
到了副歌部分,节奏又变得舒缓起来。
她的声音有了些小女人的俏皮和慵懒,像是在撒娇,挠得人心里很痒。
经过一小段的旖旎和抒情,紧接着又是一段快节奏的重金属摇滚。
带着撕裂感的嗓音像是啼血的杜鹃。
听着让人倍感疼痛,有奋不顾身豁出去的疯狂,还有为爱痴迷入魔的病态。
像是病娇在自述着一段带血的爱情故事。
公孙瑾听着,全身的汗毛倒立,仿佛每一個毛孔都打开了一般,寒气呼呼地涌进来。
他没想到钟苓子那空灵轻盈的嗓音,能唱出这么丰富的感觉。
钟苓子面容冷艳,衔接得无比自然。
在高潮来临时,她积蓄了很久的气一下子爆发出来。
声音越来越高亢,响遏行云。
这首歌最后在一个花哨的超长音中结束。
伴奏仍未平息,架子鼓仍在猛烈地击打,电吉他似意犹未尽一般,拨出了一段狂乱的电音。
咚!咚!咚
曲终,钟苓子面对台下的观众,鞠了一躬。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台下掌声如雷鸣一般,有人开始欢呼。
盛情难却,钟苓子缓了口气,又连续唱了几首重金属摇滚乐。
台下的掌声跌起,有人高声叫嚷着,还想让她继续唱。
钟苓子没有回应,只是抱着吉他走下台,嗓子有些干哑,轻轻咳了咳。
公孙瑾看到她走到了一旁的一个中年女人面前,小声说着什么。
“姨,我能留在这里唱歌吗?”
“可以,你就唱摇滚吧。你唱慢节奏的情歌,反响比较一般。”
“工资怎么算?”
“一天两百。”
“行。”
钟苓子点了点头,觉得有些热,脱下了皮夹克外套,将外套搭在胳膊上,朝着前台走去。
黑色的短袖下,少女的身材玲珑有致,脖颈和小臂的皮肤很白,像是在牛奶中泡过一般。
“小姐姐,喝一杯怎么样?”
不时有人举起酒杯,笑着起身。
有些是尚未走出校园的年轻学生,还有些是西装革履的白领,还有些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那些人蜂拥而至,就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簇拥在玛莲娜周围,争先恐后地想要为她点烟的男人。
想要为她点烟的男人有那么多,却没有人愿意为她拿走那只烟。
形形色色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却都是一致的。
毫不掩饰眼里的欲望,像是盯着一只赤裸的羔羊。
钟苓子从那些伸过来的酒杯中穿过,目光警惕地盯着周围,灵巧地避开偶尔从背后伸过来,试图触摸到她的手。
“手放干净点。”
一个不老实的男人将手伸了过去,可还没接近,就被她冷冷地打开。
“还挺辣的。”
说话的人一脸轻浮,染着一头红毛,耳朵上打着耳钉。
“哈哈哈,人家看不上你。”
跟着他一起的混混模样的男生哄笑着。
红毛肆无忌惮地用眼神打量着她,像是想象着这女孩在他面前玉体横陈的模样。
公孙瑾见状,从座位上站起身,朝着那边走去。
按理说,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甚至潜意识里认为,来酒吧的人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迈开腿朝着她接近。
也是因为,她的歌打动了他。
又或者,是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来学校的大巴车上,她靠在他肩上睡着的样子。
“砰!”
没等他接近,酒瓶破碎的声音怦然响起,酒吧里的人纷纷看去。
雪白的酒花和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只见那少女握着半个碎掉的酒瓶,抵在了那红毛的脑门上,声音淡漠。
“继续看?”
周围的气氛顿时一滞,那红毛脸上的笑容陷入了僵硬。
那些裂开的锋利玻璃豁口,正杵在他的脸上,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钟苓子面无表情,让他莫名有些恐慌。
红毛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大腿在发颤。
和他一桌的几个混混模样的男生也都没有说话,呼吸都像是停滞下来。
保安见状,立刻赶了过来,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女孩。
“怎么了?”
酒吧老板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
见钟苓子手里握着半个碎掉的酒瓶,心脏猛地一跳。
“苓子,你冷静点,别乱来。”
钟苓子扫视了那一帮混混一眼,淡淡讥讽道:“看你们那样,就是一副孬种的样子。”
她收回酒瓶,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一脸不屑。
好吧,公孙瑾承认自己看错了。
她不是玛莲娜。
她是一个有些危险的坏女孩,像是带刺的野玫瑰。
“打扫干净。”
老板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呵责她,安排人将地上的碎片处理了干净。
之前准备邀她喝上一杯的人,这时候都默默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打量她的目光也少了许多。
迎上那女孩目光的时候,就有一种被小狼盯上的感觉。
一头受伤的,执拗的小狼。
“玫瑰很漂亮,但是带着刺。”
林辉笑着打趣道。
“好凶啊。”
欧阳瑞弱弱地道。
“我感觉,她和公孙瑾好像。”
易凯蒂看着钟苓子的背影,喃喃地道。
“我唱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