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原本想在河流边竖起栅栏,防止野兽进入,但一来颇费人力,修栅栏要砍树要准备绳子钉子,还要运上来,黄巾军本就人手不够。
要不是之前各地部队去山上拉练,砍了大量的柴火堆在仓库,省下部分砍柴运柴的人力时间花费,恐怕现在连巡逻清理河道的人力也拨不出来。
二来这无疑是把山中野兽全部逼死,人无水只能活几天,野兽没了水喝自然也活不了多长,生态循环一旦被打破,再想修复就难了。
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无异于慢性自杀,即便只是临时措施,野兽先死绝还是大疫先消除都得看运气,所以张燕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之前张燕大费力气建起来的各地旱厕,总算不用人逼着去上了,粪便污秽之物,会招惹病邪,自然要交给会法术的黄巾军镇压邪祟。
张燕的决策很果断,黄巾军的配合也非常迅速,包括下面的世家豪强们还有当地百姓,在这次大疫面前,都得老老实实听黄巾军专业医祝的话。
张燕已经竭尽全力。
但这场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大疫,却依旧没有消减下去,而且还愈演愈烈。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当张燕再次回到晋阳城下时,遍地的草庐不但没有减少,还显著增加了不少。
“还是没有找到可以治愈的良方吗?”张燕回到城中,第一句话就开始关心这个。
黄邵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累,摇摇头,“已经实验了许多种有记载的药方,是有些疗效,也有能短暂压制最后免不了复发的,但能彻底治愈的药方,还是没有找到。”
“针灸呢?”
“我们中会针灸的医祝不多,只实验了几种穴位针法,作用……聊胜于无吧。”
张燕咬牙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药材,我们的柴火,都撑不了多久了。”
黄邵灰败着脸,补充道:“何况立春已过,雨水马上就要来了,前面我们出钱,派白册上的百姓去翻土排沟,还能勉强撑过去。”
“雨水一来,冬小麦要返青,要施肥,要耙麦除麦。粟,要开始播种育秧,中耕除草。”
“春雨贵如油,春耕要开始忙碌起来了。人力终有限,白册上的百姓也只能先顾自己家的田地,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其他人的田地,即便我们出钱雇佣,恐怕也招不到多少人来。”
“红册上的百姓又要承担更多必须的重体力劳作,恐怕会让病情加剧恶化,甚至死在家中。”
“黑册上登记的人家,他们家里的田地,恐怕今年就要荒废了,即便后来补种,夏季也没有发生大旱,等到秋收时节,也是歉收,又或者颗粒无收。”
黄邵最后感叹一句,“若是人公将军还在就好了,他的医术超过我们太多,必然能想出治病的法子。”
张燕也只能默然。
两人一时无话,棘手的问题太多,而解决办法却一个也没有。
张燕站起来,望了望远处,即便已是深夜,城中灯火依旧不熄,头戴黄巾的士卒,在城中四处走动,或是搬运粮草,或是传递病历。
“尽人事听天命吧。”张燕回过头来对黄邵讲道。
“开放大医纪要,凡是识字者,皆可通读,不管我们军中经验浅薄还是经验丰富者,都可参与药方建言。”
“以我们黄巾军中有经验的医祝为主要骨干,组建研讨院,收罗所有药方,不管多么离谱的方子,你们判断后,按猜测的治愈可能性从高到低,依次试用,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便不能放弃。”
“至于参与药方试验的病例,先自愿,若是自愿不够,便劝说出重金,若还是不够,便强制,先不要向百姓公开,防止他们恐慌,以我们军中人士为先。”
张燕最后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人体实验。
医学的发展,哪怕理论再怎么先进,也总归要在临床上实验的。
现在的情形,没有时间了,即便理论还不完善,也只能硬着头皮直接上临床见证效果,说不定歪打正着能找到针对性的治愈良方。
“时间紧迫,不是现在病死,就是等会儿人手不够全部累死,再不然就是全部庄稼颗粒无收之后饿死,找不到针对性的治愈良方……”张燕缓缓低语,“我们迟早……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