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艳阳,还带着几分未散尽的暑期。但学校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里,空调却早早地就已经关掉。梁鑫坐在那个大中午被太阳直射的座位上,无比入神地修改着自己眼前这份文档的最后一部分。从早上七点出头进入图书馆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他中间就只站起来过一次,去厕所小了個便。余下的时间,注意力就再没离开过屏幕。
如是这般的全神贯注,使得他甚至都没发现,从室外照射进来的一束阳光,已经在他后背上,停留了至少四十分钟。他多少当然感到有点热,乃至晕晕乎乎,可梁鑫始终都以为,这是因为早饭吃得太少,而午饭又还没吃,加上脑力活动强度太大,由此而导致的血糖过低。又或许,还有点久坐引发的血压问题。
不过这些困难,梁鑫觉得全都是无所谓的,是暂时,是完全可以靠意志力克服的。等他把这份策划案做完,他的项目启动资金就能发下来。区区一万五,少是少了点,但是不要紧。只要项目能跑起来,哪怕只是半死不活地像个马上就要散架的草台班子,他至少也获得了机会,接下来可以借助这个项目和学校平台的虎皮,去拉来更多的资源。
想当年,他不就是这么发家的吗?
在某个机缘巧合的机遇之下,他凭着某个垃圾项目,结识了本市某个老领导的子女,又因为这位子女,他把自己老板的垃圾项目,变成了大家合伙的垃圾项目,摇身一变,成为了项目的合伙人。然后又以这合伙人的身份,去认识了更多的人,搞来了更多的垃圾项目。
最终在某一年,他以无上不要脸大法,终于忽悠某个更牛逼人物家的傻儿子,收购了他们本市集团的垃圾项目后,实现了初步财务自由。
他也完成二次进化,成为了在W市、N市和省城H市之间,为各路人马来回牵线的某策划咨询公司的高管,专门负责为某些需要利益交流的群体,提供策略和程序上的业务服务。
所以什么策划咨询,说到底都是虚的。
在更加精确的语境中,梁鑫这种人,还有一个特定的身份用语——
掮客。
又或者,也可以叫高级中间人、高级皮条客、高级人际关系二道贩子。
当然了,梁鑫并没有那么高级。
他所能接触的层级,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低的。接手过的最大一笔的业务,数额也没超过一个亿。在更上面的人看来,想来就像此时他看那些学生会的孩子,扮家家酒罢了……
“妈的,管他那么多呢,老子这辈子,干完一票就退休了!高级……我高你老木!”勉强也算见过世面的梁鑫,在某种意义上讲,确实也算看透了。
钱当然不能太少,可多到不像话,他觉得也没意义。
他见过太多的例子,很多钱在赚到手的时候有多容易,日后吐出来的速度,大概率也都差不多。这甚至和这笔钱甚至是否是合法收入都没关系,反正让你吐,吐出来就是了。
再有钱的升斗小民,还是升斗小民。
小时候存得满满当当的小猪储蓄罐,到用的时候,总要被砸烂的。
梁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读了不少书的他,也赞同世界从来就是如此。
所以,吃个八分饱就够了。
自己掌控不住的那部分,干脆就不要去碰。
不过眼下他之所以亢奋,距离那八分饱,倒还差得远。
他现在顶多是在想办法,提前若干年,让自己摆脱赤贫的困境。
这一步,甚至要比八分饱更加重要。
这是饿死和存活之间的矛盾。
更不用提,只有先饱暖,才能思淫欲。
江玲玲还在等着他呢……
梁鑫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娘们儿,原来才刚进大学的门,就已经开始在思春了……
以前怎么就没瞧出来?
“啊……”一通仔仔细细的修改,十二点四十分,梁鑫终于把这份策划案搞定。
又飞快地从头到尾看一遍,就直接发去了尤瑜的企鹅邮箱。
这一回,他在策划中写了不少干货,不然过于务虚的话,尤瑜都不好跟学校交代。干货中的主要内容,涉及到“网络社交”和“网络社区引流”之类的概念。简单来说,就是再过几年,国内互联网上会出现一个全民级的应用,叫作微博……
梁鑫写下这个点子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瞬间担心过,会不会被人抄袭。不过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坚定地就写了。因为这个担心,其实是有点多余的。互联网1.0时代,很多策划案是否能最终落地,并形成稳定流量,其实是谁也说不清的问题。有些策划案看起来很美,可是存活时间连三个月都不到,还有些垃圾策划,却说不定能制造出惊天级别的流量。
没有任何一家投资公司,会看在PPT或者策划文件的份上给你投资。
投资人只看现成的数据如何,在现成数据的基础上,跟他们画饼,才有骗到钱的可能性。
像更早期某人跑去东营五分钟拉到两千万美元的投资,那已经是过去的神话了。06年的国内互联网产业,正站在一个尴尬的十字路口。泡沫已经反复出现,而热资却还没有大规模进场。每个投资人都觉得这里有戏,但每个人又都只是小心翼翼地出手……
玩家数量不少,活下来的玩家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