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睁开,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弦一郎看到棺木震动,却因为榫卯卡住没法打开。
他差点乐出声,为了氛围才保持一张严肃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棺材里的忍者发觉自己所做的只是无用功,逐渐安静下来。
心里最后的希望落空,御子失魂落魄。
自从三年前平田家覆灭后,他身边的力量也只剩狼一个忍者而已。
他原本寄望于狼没有被抓来,还有救出自己的希望。
可惜现在希望破灭。
“咳咳……”
弦一郎轻咳一声:“九郎,我觉得你应该听听我的条件。”
“不用了!弦一郎大人,没人比我更懂不死的力量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我是不可能和你缔结契约的!”
纵然希望破灭,御子的态度仍然不曾改变。
他望着弦一郎,眼神里流露出坚定和一抹悲哀。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走上歧路的呢?弦一郎大人……
他仍然记得平田家未曾覆灭前的弦一郎,那时候他的性格还很温和,两人岁数相差很大,但弦一郎仍把他当做弟弟一般亲切宽待。
直到那场灾难过后,最后被狼拼死救出的他很少再见过弦一郎,只能从逐渐发生变化的苇名城看出这位苇名的家督行事风格越来越冷峻。
甚至失去了人性。
但弦一郎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缔结契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缔结契约?”
弦一郎不屑开口。
这个世界的不死隐患太大,原来他是没得选,否则谁想变成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
他没再卖关子,沉声说道:“交易就是,我需要你约束好你的忍者,至少在战争结束前不能给苇名添麻烦!而我,会保护好你们在这段时间的安全。”
他仔细考虑过该怎么处理这对主仆,后来才发现这就是张狗皮膏药。
杀又杀不掉,还会扩散龙咳,放了又怕他们瞎β搞事或者被内府捉住反过来对付苇名。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控制住,等先把当前最紧要的关头渡过再说其他。
“只是……这样吗?”
御子不敢置信,本能就觉得这是弦一郎的阴谋。
“只是这样。”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语气已经变得生硬:“御子,做出你的选择吧。”
九郎知道自己没得选,说是交易,实际上就算弦一郎把他们单方面软禁效果也是一样的。
眼见九郎答应下来,弦一郎满意地点点头。
他环顾一圈阁楼,说道:“这里曾经是丈大人……之前的龙胤御子居所,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吧。丈大人留下了一些东西,你可以翻阅一下。”
弦一郎开始为今后到仙乡布局,只要别来掺和内府和苇名的战争,他还是很乐意狼这根搅屎棍去别的地方霍霍的。
事了,他无视跪在木棺边尝试打开棺材板的御子求助的目光,对一旁静立的大和抚子说道。
“永真,你随我来。”
他率先走上望楼,永真看了一眼御子,对他微微点头后跟上。
今天弦一郎突然发生的转变也让她有些疑惑和好奇。
望楼之上,弦一郎走到扶手边缘。
明明刚入秋的天气苇名城却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国度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这里是整个苇名城的最高点,站在这里能将整个苇名尽收眼底。
一片雪花混合着寒风吹进檐下,落在弦一郎随意披散着的头发上。
“冷吗?”
他突然转过身,问了一句,让永真有些措不及防。
“嗯……还好,多谢弦一郎大人关心。”
她微低着头,黑色羽织随着寒风飘动,脸庞在寒风中确实比平常白了几分。
“咳咳,祖父最近状况如何?”
弦一郎感觉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问道。
谈起一心,永真眉间的愁云肉眼可见地浓了起来。
“一心大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
弦一郎心中腹诽,想起前世对战时的老年一心把他虐的欲生欲死,管这叫活着就是奇迹?
“一心大人体内的暗伤太多,师父他在世时就时常规劝一心大人注意修养,可是……”
永真的师父道玄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师,也是一心的至交好友。永真师从于他,医术也十分高明,现在作为一心的御用医师。
然而一心生性豪迈洒脱,醉爱于酒,谁劝都不好使,这个年纪了酒量和年轻时也没变化,多方面因素下身体每况愈下。
弦一郎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一心已经放弃了,内府统一全国是大势所趋,并非他一人可以阻止。
苇名能在他的庇护下再次续命二十余年,已是十分的了不起。
“我会抽时间去看望祖父的,顺便劝劝他。”
弦一郎说道。
永真嗯了一声,望楼上的气氛变得沉默。
弦一郎暗自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前世大多数玩家对永真的印象都属于没什么战斗力的功能性npc。
实际上在她柔弱抚静的外观下也有着另外一面自己。
除了医术外,永真的剑术也十分高超,她师承一心,连弦一郎都没这待遇。
只能说学医救不了苇名,永真在一心和佛雕师的教导下以斩杀修罗为己任,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奇女子。
看到永真一副犹疑不决,似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弦一郎轻笑一声,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永真一楞,在她印象中,这是这么多年来弦一郎第一次笑。
她斟酌了下词句:“您……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
弦一郎摸了摸脸,自然知道自己与以往的表现有所不同。
他担心被永真看出什么,没有多说,转移话题道:“御子的忍者是祖父让你唤醒的吧?”
永真一愣,不明白弦一郎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刚想解释却被弦一郎打断。
“我知道祖父在想什么,他……不喜欢龙胤的力量。因为修罗对吗?”
永真讶异地看着他。
弦一郎背手转头,寒风袭来,披散的长发随风而动。
他声音低沉,如数家珍:“变若水,红眼,附虫者,十几年前那场龙咳……”
他清楚一心厌恶的到底是什么,无非是因为龙胤的力量扭曲了人的生存方式。
还有它恐怖的副作用。
弦一郎也厌恶这些,但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前身做的并没有错。
站在苇名的立场,不想亡国用尽手段无可厚非。
不拼一把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武士之屑,苇名之梁。
雪下得越发大了,呼啸的风穿堂过隙发出呜呜的声音。
“祖父觉得我被变若水迷了心智……但现在我找到了一条更好的拯救苇名的方法。”
他回身,双眼里满是自信:“我会像二十年前祖父那样重新挽狂澜于既倒,让源之水的信仰在苇名永远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