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还认识我不?”宁川抬头看着大树,讪笑道。
“树妖”晃动了两下那庞大的绿色树冠,虽然听见了宁川的话,但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
那根从树干上生长出来,深插入地的绿色藤蔓,猛然抽出,像条鞭子一样扫向人类。
“是我啊!朋友!”
宁川往侧面横移躲避,但没想到那藤蔓竟又凭空长出一米多,狠狠抽在了他的侧腰位置。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但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必须要想办法尽快逃离。
那长鞭树藤一击得手,再次高高扬起,抽向宁川的头部。
预知!
生死关头,宁川毫不犹豫地再次动用黄金卡牌的特殊能力,预知了长藤的攻击轨迹。
先是一个深蹲,堪堪避过这一记斜劈,然后向后猛蹬,在空中一个潇洒的转身。
可就在宁川刚刚落地,准备逃离之时,身形骤然停顿。他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树根状的粗壮木条,从地底生长出来,牢牢钳制住了他的左脚脚踝。
下一刻,右脚也被“攥”住,无论宁川如何发力,他的双脚就像和大地长在了一起那样,丝毫动弹不得。
那根长藤也趁机再度袭来,死死缠绕在他的右手腕上。
宁川下意识用左手去拽,结果那藤蔓是越拉越紧,已经开始渗出鲜血来。
就在此时,他的双脚忽然一松,那些树根竟然钻回了地底。
但还没等他庆幸,缠绕在手腕上的长藤便传来一股巨力,将宁川腾空拽起,飞速拉向树妖本体。
嘭的一声,宁川的身体重重砸在树干上,瞬间无数枝叶涌来,将他的身躯牢牢锁在树干上,一动不能动。
面对这个恐怖的树妖,宁川毫无反抗能力。
这至少是五阶的实力!
“小草!是我啊!当年是我,把你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宫里拯救出来的啊!我还用我自己的血喂你来着……”
结果没等宁川说完,一根细树枝就塞进了他的嘴里,树叶顿时堆满了口腔。
宁川忍着满嘴的绿化带味道,含糊不清地叫骂道:“我是你爹!你个逆子!”
那根长藤再次悬浮起来,人性化地在宁川眼前晃悠了几下,似乎是在疑惑这个鲜美的人类,怎么死到临头了还这么能叨叨。
这时,树妖又颤抖了两下,枝叶簌簌作响。
这是进食前的兴奋。
长藤缓慢地伸向宁川的右手,然后轻轻地、温柔地缠绕在手腕伤口上。
似乎是有意折磨猎物一般,这个简单的过程,持续了一分钟多的时间,好像恐惧可以让猎物更加美味。
但宁川见过的风浪多了,又怎么会如此轻易丧失斗志。虽然身体被完全控制住,依旧含糊不清、呜啦呜啦地叫骂不休。
“你个不肖子孙,来!吸爷爷的血!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十多年不见,涨行市了你还!”
这时,缠在右手腕上的绿藤,开始变成浅浅的红色。
血液,正在顺着他手腕上的伤口,被这个该死的树妖疯狂吮吸。
按这个速度,也就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这位人生刚有了点希望的盗火领袖,就会被吸成干尸。
宁川怒目圆睁,死咬着嘴中的草叶子,一声不吭。
就在他开始感觉到一阵阵晕眩的时候,长藤忽然停止了吸血。
就像是外科医生猛然意识到,眼前手术台上的病人,本该是个微创小手术,却被他开了膛一般,动作戛然而止。
树冠发出一阵响动,传达出一个极复杂的情绪来,困惑、兴奋、怀疑、纠结……
塞在宁川嘴里的那根细树枝,总算是抽了出来。
“终于想起来了?”
整棵妖树都开始颤抖起来,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似乎是在回应着宁川的话。
那根已经变成红色的长藤,开始顺着那些细微的脉络褪色。
血液,沿着藤蔓,顺着手腕伤口,重新注回宁川体内。
那些将他控制在树干上的粗枝壮叶,也快速抽回。
宁川落了下去,无力地坐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感受力量一点一滴地恢复。
“来,咱俩谈谈。这么多年不见,你就是这么招待你爹的?”
异变再生,这棵高大的妖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原本翠绿的树叶,眨眼间就全都变得枯黑。冷风一吹,尽数落地。
然后是那些树枝和树干,也开始干瘪下去。本来生机勃勃的妖树,不一会就成了棵最不起眼的死树。
树干中心位置,忽然裂开一道竖口,朝两侧分开。
一个成年人手掌大小,顶着三四片绿叶的小树人,从里面钻了出来,两个绿豆大小的黑眼珠,警惕地看着宁川。
“呦呵,原来还是根小草嘛,我还以为这大树就是你的本体了呢。哎?你怎么长得跟个护树罗锅似的?”【注1】
小树人明显不太理解宁川的话,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它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有些狼狈的男人,究竟是谁。
十四年前,那座危机遍布,堪称刀山火海的神庙中,只有两个原生活物。
一颗兽蛋、一棵小草。
虽然当时盗火者们并不清楚,这两个在神庙中土生土长的活物有何特异之处,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不同寻常。
经过商议,这一蛋一草,分别由两位盗火领袖,周解和宁川瓜分。
作为补偿,两人在其余奇物的分配方案中,割让出大量份额。
宁川说它是“小草”,并不是什么修辞手法。
那时的小树人,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幼苗形象,两片娇嫩的芽叶,一动不动,哪像现在这般活泼?
当年负伤的宁川,将它移植到奇物盒中时,不小心滴上去了几滴鲜血,没想到血一落到嫩苗周围,便立刻就被吸收。
从小树人第一次吸食鲜血的那一刻起,它就将宁川认作了自己的母亲,从此一人一草血脉相连。
而就在刚刚,它再次吮吸到了“母乳”的味道,智商相当于人类五岁幼童的它,兴奋莫名。
宁川的模样和声音,它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但母乳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小树人从树干裂口上一跃而下,落到雪地上,小心翼翼地朝宁川走去。
此时宁川的体力已恢复了七八成,跃起身来,将树人一把抄起,攥在手中,放在眼前审视。
“还不快给你爹我道歉!”
小树人那一对小眼珠下面,还有一个小口,应该是嘴巴。
被宁川捏得实在难受,忍无可忍的它低头冲着手掌虎口位置,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