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教授的样子依旧令人生畏，他像是不认识连司一般冷冷望了望后者，冷漠地宣布面试开始。

发问的是叶胜，他翻了翻桌上的牛皮纸档案袋，问道，“你是否时常感觉到‘孤独’？”

这是一个乍一听相当无厘头的面试问题。一般来讲，面试大多是让你介绍自己外在能体现、能查证的东西，先不说孤不孤独对于面试结果有什么影响......面试者说自己孤独就真的孤独了吗？谁能证实呢？

然而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混血种”的问题。

血之哀，所有混血种都要面对的事。特质？心理疾病？馈赠？诅咒，怎么形容它都好。

这是混血种们背负的宿命，血之哀，是指因龙族血统而优异于人类的混血种在时间，人群中所体会的感受。天生的特殊血统使这群非人非龙的混血种徘徊“最强”和“最弱”之间，无可选择地面临或多或少的排斥。

换言之，就是格格不入感。

虽然大量的混血种伦理学家都竭力宣传混血种也是人类，只是体内流淌着部分龙血，获得了一些正常人类没有的能力，双方甚至没有生殖隔离。但不可否认的是，混血种和原生人类已经渐行渐远。

毕竟老虎和狮子也没有生殖隔离，但你不能因此认为老虎和狮子是同样的生物。

连司心思百转，随后开口道，“您能说得更准确一些吗？如果是广义的孤独感，我想每个人自出生开始，都或多或少地感受过，我当然也是。”

叶胜和停下庭录工作，抬起头的酒德亚纪对视一眼，意外地不置可否，而是开始下一轮的问询。

“那你有过......撞鬼的经历吗？”

又是一个很有混血种特色的无厘头问题。这次的质询真正含义其实是考察面试者是否有过“灵视”的现象。

灵视，混血种们在遭遇危机、重大刺激或接触到血统极纯的上位龙族时会出现的幻视情况，由于出现的幻觉荒诞无稽，跳跃度极大，和传说中女巫可以预知未来或窥探远方的“灵视”能力很相似，故而得名。

而一名混血种在未觉醒前，通过灵视看到的大多都是些龙族还未消亡时的历史，他们看到的历史越隐秘，也就意味着距离龙族的起源黑王越近，换言之，就是血统越纯。

连司思考片刻后决定实话实说，他可不是路明非，有着“s”级的最高血统评价和主角光环，要是因为问询而导致自己进不了卡塞尔学院，那就真的搞笑了。

至于先前施耐德的邀请？白纸黑字的契约都可以改写，一次没有旁观者也没有录音的私下会见能说明什么？

“有的。”

他刚刚吐出两个字，就敏锐地发现坐在椅子上的三个人都微微挺直了腰。

“现在倒是很少了，但小时候和少年时期，我经常会陷入幻觉，眼前像是在播放一幕跳帧很快的蒙太奇电影。”

叶胜向前探身，“能请您竭力回忆一下那些幻觉都出现过什么吗？”

连司沉默片刻组织语言，面试室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只剩下酒德亚纪一刻不停庭录的写字声刷刷响。

“很多跟梦一样，醒来后就忘了，但有几幕我一直记得。”

“都是什么呢？”

“巨大的黑龙展开残破的双翼遮云蔽日，他仰天长吼，吼声如雷；黑龙和白龙在空中厮杀，浓腥的血液从空中洒落，被淋到的动植物乃至人类都在哀嚎声中死去，也有少数产生了正向的异化，或是更魁梧敏捷，或是在关节两侧长出了坚硬的角质层......”

“差不多可以了。”叶胜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苍白。他叫停了连司的回忆，“我想我没有更多问题了，您觉得呢施耐德教授？”

施耐德缓慢而坚定地点点头，用他那标志性的嘶哑嗓音冷漠宣布，“面试者连司，你通过了面试。我们会于近日通过那台赠送的N96手机向您通知前往学院报到的时间与地点，祝您有个愉快的假期。”

连司微微鞠躬，但却被叶胜叫住，他一愣，后者递给他一封信，随即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这是什么？录取信？可我也没见到楚子航出来的时候拿着这玩意儿啊？连司陷入短暂的不解中，但他有个很不错的优点，就是在面对自己暂时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时，绝不多想。

连司离开了面试室，用时不足五分钟。

在他离开时，诺诺什么都没说，而剩下那个面试者则在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在他看来，连司这么快离开，便是吃到了刚才旁若无人的恶果，而现在该眼前的暗红长发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