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管道一路下落到醉生阁地下的深处。
入眼的是一道久经水流冲刷,已经有些腐朽了的厚重铁门,上面被像是水藻一样的绿色东西盘绕着,错综复杂,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水流被那铁门给阻断,只有些许的涓流从铁门的下方向外渗出,里面依稀能够见到几缕粘稠而又猩红的物质,不知道是什么。
韦修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看了看身旁已经被污染了的水域,对着身旁的节制者闷哼一声:“哼,下一次想弄湿自己主人的时候,最好用人体喷泉的形式。”
节制者冷冷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身后便出现一把念动力构成的长剑,接着一分二,二分三,瞬间变成几十把长剑,带着剑鸣声,擦着韦修的衣服向铁门射去。
那厚重的铁门就像是被热刀切黄油一样,撕成了碎片。
“卧槽,你这招是不是叫万剑归宗?”韦修乐了:“你怎么招数也都和武侠小说一样?”
节制者白他一眼。
砰!
铁门坠落。
急促的水流从那铁门的后面涌出,起初还是清流,但慢慢地,就已经变成了被猩红色与绿色相间的絮状物完全污染的浓水。
到处都是那出现在人皮表面的黏液和已经腐烂了的碎肉。
夹杂着血腥味与腥臭味的浓水,让节制者不自觉地捂了捂鼻子。
浓水慢慢流出,不一会的功夫就蔓延到了节制者和韦修的裤脚之上,好在节制者提前使用了术法,这浓水既没办法弄脏他们的衣服,也没办法渗入他们的皮肤,将虫卵寄生到他们的身上。
韦修蹲下身子,从须弥戒指中取出一个水瓢,轻轻挖起一瓢浓水,放在眼前看了看。
“小丑,怎么了?”节制者不解地看了看他。
“没啥,我只是在想,这水里面的碧云药含量会不会超标。那些虫子吃了这么多竟然还能繁殖,恐怖如斯。”
节制者:“……”
神经病啊!
她无奈地摇摇头,嫌弃地看了看周围的浓水,心念一动,两条玉腿一点,就轻盈地漂浮到了半空之中,双手背在身后,率先向前飞去,一副大侠风范。
韦修挑挑眉毛,跟了上去。
………………
两人一路深入地下水道,节制者的眉毛锁得越来越紧了。
咕都咕都。
浓水里面不断涌动着血泡。
遍地都是斩断了的四肢,脱去了的毛发,断掉了的牙齿以及看不出模样的器官。
这逼仄崎区的水道两侧,已经被脱了皮,去了四肢的可怜人们挂满了,他们悬挂在上面,瞪大着眼睛,一边无力地呻吟,一边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来访者:
“饿,我好饿。”
“给我点东西吃吧,一点就好……求求你们……”
“你们为什么是完整的?”
“你们凭什么是完整的?”
“杀了我……请杀了我……谢谢……”
而只要他们张开嘴巴,那夹杂着已经变成碎片的器官的浓水,就会顺着他们的口腔向外滑落,与地面上的水流汇聚在一起。
这些可怜人的脑袋后面,都插着一根像脐带一样的管子,一直蔓延到水路的最深处。
触目惊心的景象和难以忍受的臭味让节制者近乎呕吐。
“没事吧,怪盗小姐,这里的味道确实难闻。”韦修的眼白中被蓝色的丝线布满,那是他开启洞察术的特征。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可怜人的身上,早就已经被破灭之虫爬满了,不仅如此,这些从他们嘴巴里吐出来的浓水中,也全部都是虫卵。
他们不仅仅是被寄生这么简单,更是已经成为了破灭之虫们繁衍的工具。
“我没事。”节制者摇摇头:“再说了,就算我忍受不了又能怎么办?凭你一个执事又没办法对付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头埋到我怀里,我抱着你走,等见到了敌人再把你放下来。”韦修咧嘴一笑。
“小丑,麻烦不要在x骚扰我了,不然我真的忍不住把你也削成人棍。”
“好吧好吧。”韦修摊摊手,走到一个可怜人的身旁,怜悯地看了看:“他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
“敌人在哪?”节制者来到韦修的身边,表情愤怒。
“应该在最深处,估计已经变成成虫了。”韦修想了想,将破灭之虫的全部信息都告诉了节制者。
节制者听完之后,看着那些脐带汇聚着的方向:“所以,在这里面等着我们的,就是一只已经发育成成虫的破灭之虫?一只文明的毁灭者?”
“不一定。”韦修摇摇头:“按照我知道的信息,破灭之虫的实力应该是和它吃掉了的宿主有关系的,如果那虫子真的已经到达了可以毁灭文明的程度,他自然就没必要躲在这下水道里面了。”
说完之后,韦修就从背后伸出马赫因子。
“你要干什么?”节制者冷冷地看了韦修一眼,落到浓水里,握住他的胳膊。
“结束这些可怜人们的痛苦。”韦修无可奈何地扫视着周围:“你不觉得他们这样活着,实在太悲哀了吗?”
“不行。”节制者的手腕攥的更紧了,清冷的脸上出现了愠怒:“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救他们吗?你这样杀了他们,我们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那你有办法救他们吗?有办法让他们变成原样吗?”韦修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看着节制者:“他们身体里已经全部都是虫卵了,甚至他们本身都有可能已经变成虫子了,我没办法让他们变回原样。”
“而且,将他们留在这里,有可能会对咱们等会的战斗造成麻烦。”
“办法可以找,你说的那些我也清楚。”节制者深吸一口气:“但小丑,这些人都是祸乱教会的子民,他们每一个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的背后是一个个的家庭,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他们。”
“之前在上面,你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我是一类人。”节制者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在黑暗的环境里散发着幽光。
听到这话,韦修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他和节制者三观上的冲突。
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两人的关系必然会产生间隙,而且,这样的间隙是无法弥补的。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节制者就算是大主教位阶的强者,也并没有像自己一样,经历过无数轮回,亲眼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亿万生命的陨灭与文明的殆尽。
自己在一些事情上都没办法做到完全理性,又何况是她呢?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了一遍之后,才能够明白。
韦修开启了鏖灭感知,同时将自己的力量集中到了洞察术上,看向下水道的深处。
那里的确是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量,但还远没有达到大主教的位阶。
节制者完全可以应付。
“哎,那我现在便不动他们。”韦修收起了马赫因子,语气无比地严肃:“节制者,这一次我听你的,但是待会儿如果遇到了必须要清理他们的时刻,我不会留手。”
“我不会让这样的时刻发生的。”节制者说着,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一瓶闪烁着红色光芒的药剂,倒入了嘴巴里面。
她的气息陡然间不断爬高,整个人身上的虚弱感彻底的消失不见。
“我会杀死制造成虫,结束这一切。”说罢,她率先朝深处走去。
韦修无奈地摇摇头,跟了上去。
…………
…………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两人一路向下,终于来到了地下水道的最深处。
与前面逼仄蜿蜒的通道不同,这里的环境相当的空旷,是一个足以容纳下数百人的空间,难以想象在罗塞尔城的地下水道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个空间。
墙壁上布满了不断滑落下来的黏液,那些黏液纠缠拼凑在一起像是结成了某种文字,黏液的顶部环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净水箱,那些箱子已经被猩红色的絮状物压扁,变成了不规则的形体。
而那些絮状物则勾连在了一起,在半空之中结成了一个破破烂烂,好像马上就要被撑破了的网。
网的上面散落着一张又一张的人皮,那些人皮的摆放却并非随意而为,反而像是在按照某种节奏,某种韵律在安排。
人皮的脸上,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卡察,卡察,卡察。”
黑暗中,传来利齿咀嚼的声音。
“咕都咕都。”
浓水里,传来了气泡涌出的声音。
“呼……呼……”
网的上面,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
一个巨大的像是长着翅膀的蜘蛛一样的虫子,从蜡烛没能照到的黑暗之中缓缓地爬了出来。
它的大小足有上百个人大,身体由泛着金属光芒的甲壳构成,脸上原本应该生长的复眼处却不是眼睛,而是一只又一只被扒光了皮的可怜人拼凑出的人球。
那些可怜人们还在不停地呻吟,不停地呐喊。
“痛,太痛了……”
“饿,我好饿……”
蜘蛛甲壳的尾部长着像是蠕虫一样的器官,那器官连接着地下水路里其他可怜人们身上的脐带,不停地有光芒在那脐带中一闪而过。
那蜘蛛拖着脐带,慢慢爬到了网的最中央,将利爪上的一张人皮轻轻放到了那人皮堆里,歪了歪脑袋:“嗯……不对……不对啊……”
接着,它又一次将那人皮重新拿起,不停地调整着摆放地位置。
无比地细心,无比地专注,就像是没有察觉到这黑暗中,还藏着两个不速之客一样。
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停止了动作,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利爪,抬起那人球构成的眼睛,看向韦修和节制者:“大哥哥大姐姐,你们看看我画的这副画,好看吗?”
“这是我第一次画画,你们喜欢吗?”
韦修眼神冷冽,马赫因子从背后伸出。
节制者浑身颤抖,愤怒让她的眸子更加的血红,银色的长发无风自起:“你杀了这么多人,就为了画一张画?”
“杀人?”那蜘蛛又偏了偏头:“我没有杀人啊,我只是喜欢画画而已啊。”
“呵。”节制者气笑了,声音中全是肃杀的意味:“你没有杀人,那这些人皮是什么?你嘴巴里还没吃干净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些啊。”蜘蛛又偏了偏头,锋利的口器咧成一条直线,像是在笑一样:“爸爸说,这些不是人,这些只是食物而已。”
“哦对了,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两个也好香啊。”蜘蛛脸上的人球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你们两个也是食物吗?”
砰!
蜘蛛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节制者就挥动了自己的手指。
念动力将地下水路里的成片的砖石直接掀起,带着恐怖的力量直接砸到了那蜘蛛的甲壳上,将它从它编织的那张网子上砸了下去,掉落到了地上的浓水里面。
轰!
浓水被砸出一道喷泉,无数恶心而又腥臭的水滴从半空中降落。
蜘蛛从浓水里探出头:“大姐姐,你……”
砰!
节制者漂浮到了半空中,黑暗中,她的裙摆飞舞,银白色的发丝根根分明,砖石瓦砾汇聚在她的背后,被她捏塑成了一个个载着锋刃的利器,砸向了那蜘蛛。
它又一次被闷到了水里。
水花四溅,砖石飞裂,地下水路不断摇晃。
蜘蛛又一次探出头:“好疼啊,姐姐,你……”
砰!砰!砰!
节制者就这样盯着蜘蛛,完全无视掉它任何想要沟通的意愿,用念动力撕扯着周围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砸向它。
将它的身体砸的血肉模湖。
砸的它不断地嘶吼和求饶。
“大姐姐……不要打了……我好痛……我好痛……”
一会儿后,节制者伸手勐地一个虚握,那巨大无比的蜘蛛就被她的念动力从水下面扯了出来,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节制者手指轻轻一动,那蜘蛛的长腿和利爪就被完全的掰断,带着强酸性的绿色黏液从中喷溅出来,洒落到了墙壁上,溶解出一个个的大洞。
黏液也喷溅到了节制者的身上,虽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但还是腐蚀了她部分的衣服,露出几缕白皙雪嫩的同时,也把她的身体搞得黏黏湖湖。
“你痛!”节制者咬着牙齿,眼睛完全被怒火充满了:“你痛,你杀的那些人就不会痛了吗!你这怪物!你这该死的虫子!”
“可,可是他们只是食物啊。”蜘蛛艰难地转动着自己的脑袋:“我吃自己的食物,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