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伊阙关外,烈日炎炎。
汉军居北,吴军居南,各陈兵数万,对峙于关前。
汉军军阵之前,诸葛亮穿玄色长袍,轻摇白羽扇,端坐四轮车上,左右则有两位全副武装的将军骑马侍立在侧。
左手边是赵云,右手边乃是周默。
吴军军阵之前,吴国荆州牧陆逊身穿戎装,一马当先,身后则跟着诸葛瑾、潘璋二人。
二军都虎视眈眈,颇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过,相比之下,汉军不仅人数更多,而且军阵严谨,旌旗如林,气势上也要压倒吴军一头。
诸葛瑾不由得叹道:“蜀军兵马,何其雄壮哉!”
潘璋桀骜地白了诸葛瑾一眼:“子瑜此言差矣。排队拍得这么齐有什么用,诸葛孔明就爱搞这些表面功夫,绣花枕头,真打起仗来,才见真章。”
言语虽然强硬,但潘璋并没有否定汉军表面看上去的确更加雄壮的事实,倒显得颇有嫉妒之意。
诸葛瑾笑着摇了摇头,对潘璋嘴上逞强的功夫不置可否。
“潘将军说的没错。”
陆逊却是开口挺了潘璋一把。
“刺猬只有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才会竖起尖刺,缩成一团刺球,以此震慑敌军。依我之见,诸葛亮不过是装出一副强大的样子,给我们看罢了,其实这正是他身处险境的表现。”
“伯言何以见得?”诸葛瑾诧异道。
陆逊自信地道:“司马懿大军虽然暂时撤走,但依旧是一支强大的力量,且随时会折而复返,夺回洛阳,威慑河南,光这一点,就足以让诸葛亮如芒在背,不得不小心提防。诸葛亮害怕我们看破他的局促,所以才大摆军阵,作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来。”
“可我们不是魏军,吾弟也不是喜好排场和脸面的人,他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
“图我会顾忌他,然后在南阳归属问题上松口。”陆逊道,“但是他想多了,两犬相斗夺肉,光呲牙作出凶相是没用的,终究还是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伯言所言甚是。”诸葛瑾点头道,“不过我军进逼洛阳,好比火中取栗,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尽可能避免擦枪走火。毕竟我们的目的不是洛阳而是南阳,而魏军王凌数万人马还在许昌驻扎,一旦我们在这里被蜀军缠住,王凌随时都有可能攻打鲁阳,挺进南阳,继而解救襄樊之文聘,若如此,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我们不是来寻衅打仗的,我军前来的名义,也是支援盟友,共抗司马懿。只要诸葛亮承认南阳归我东吴,一切都好说。”
陆逊说完,派出一名使者上前喊话,要求与诸葛亮会面。
诸葛亮听完使者的请求,也是羽扇一挥,派出几名随从上前,在空地上铺了毯子,设下六只几案,插上六顶遮阳的伞盖,沏上茶水,便是一处临时的议事厅。
接着,诸葛亮命人推着四轮车上前,赵云和周默则骑马跟随在侧。
陆逊则唤诸葛瑾、潘璋二人跟随在后,三人拍马上前,来到两军中间的空地上。
诸葛亮、赵云、周默三人在北侧的三只小桌前入座,陆逊也下了马来,带着诸葛瑾和朱然,在南侧的三只小桌前坐下。
双方见了礼,诸葛亮轻摇白羽扇,率先开口道:“伯言、子瑜和潘将军三人远道而来,可军中条件简陋,天气也实在炎热,且饮一杯粗茶解渴,惭愧惭愧。”
陆逊看了诸葛亮一眼,端起茶杯,却不饮用,只怀疑诸葛亮是否在茶里下毒,回头看见诸葛瑾已经毫不犹豫举杯饮尽,心想,诸葛亮无论如何也决计不会害他的兄长,于是心下稍宽,也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如此绝顶好茶,却说粗茶,孔明过谦了。”陆逊道。
诸葛亮继续笑道:“伯言此番带着这么多兵马,所为何来?如果我没有算错,你我的十日之约,可是要明日才到呢。”
陆逊道:“九日十日,差不多啦。我带兵前来,只为尽盟友之义,支援贵军。当然,支援的前提是答应我先前提出的条件。所以……关于南阳郡归属的问题,孔明兄可有决断?”
诸葛亮大笑起来,用羽扇指了指身旁一左一右的赵云和周默,摇头道:“伯言来得真巧,经过我苦口婆心劝说,我这左右二位将军,终于就东吴所言南阳的归属问题,与我达成了一致。”
陆逊哈哈大笑:“好啊,达成一致就好。”
诸葛亮却是突然面色一冷,毅然道:“我们一致决定,还是按照今春出兵之前两国立下的约定,南阳南乡二郡归汉,襄阳江夏二郡归吴。”
听到诸葛亮铿锵有力的话,陆逊、诸葛瑾、潘璋三人面色大变,一时语塞。
诸葛瑾开口问道:“那此役所得河东、河内、河南、弘农四郡呢?”
诸葛亮笃定地道:“三河之地,当然也是归我所有。”
陆逊冷笑一声道:“孔明啊孔明,你未免也太贪心了罢。合着此战过后,你们拿了整整五个大郡,我军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却只拿了两个郡。不,不是两個郡,依汉旧制,襄樊不过是南郡的一小部分,江夏郡大半也早就是我吴国的疆土了。既是盟友,本该有福同享,有土平分,可你们这算盘敲得也太响了吧!”
诸葛亮却是轻声一笑,大声道:“伯言忘了吗,你这番议论,早在战前盟约之时就说过了,但当时你们最终可是同意了这个方案的。盟约既定,就当遵守,我军自不会侵占你们分毫,也期望你们也能遵守约定。”
“至于三河之地,那是莪军将士浴血奋战从曹魏手中下来的土地,整个战争全程,东吴并未参与,且与战前盟约也无任何干系,当然也是归我!”
“非也非也。”陆逊道,“若非我军牵制住襄樊魏军,你们哪有那么轻易能够辗转北上,拿下洛阳?”
“若这么掰扯起来,那可就没完没了了。”诸葛亮道,“伯言贤弟当世英杰,名垂海内,不顾战前承诺,就不怕失了体面?”
“为国家效命,开疆拓土,才是为帅者最大的体面。”陆逊笑道,“你诸葛孔明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