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字?”和尚反问。
“啊,没事。”张飞一笑。
“你没事吧?”顿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问道。
“没事。”和尚淡定的微笑,他悠悠叹一口气,看了一下满是残花的紫薇树,慢慢的道:“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紫薇花树下吧?”
“是。”张飞简短的回答。
“你有没有喜欢过无忧公子?”和尚忽然问。
张飞一下噎住。
“这并不犯戒。”和尚微笑。
“没有。”张飞想了想,摇摇头。
“很好。”和尚微笑。
“除了水静,还会有一个人来帮你。”和尚淡淡的开口。
“这和我喜不喜欢胤无忧有什么关系?”张飞闷声道。
“没关系。”和尚微笑。
“你和我们一起走吗?”张飞顿了一下,才开口问。
“我已经不能保护你了,现在交给水静。”和尚沉默了一下,懒懒道。
“他值得信赖吗?”张飞问。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值得信赖的,但是每个人都是值得利用的。”
和尚低下头,盯着张飞静静的道,但话音里却充满了彻骨的寒意。
“有些人,你可以用,但是不能信任,他们若是张大了口,会把你吞得骨头都不剩。”
“那你是不是在利用我?”张飞沉默了一下,静静的问,她在大殿里怒火冲天,但现在却沉静得像一个老江湖。
“是。”和尚干脆的承认。
“但我不能吞噬你。”他旋即补充。
“你没吞噬我,但你给了我一个能吞噬我的恶魔。”张飞看着远处淡定站着的水静,淡然道。
“恶魔不是他。”和尚微笑。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恶魔在这里。”
“你不一样了,虽然才出江湖是多天,但你已经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最终会让你变得和我们都不同。”沉默了一下,和尚认真的道。
“有什么不同?”张飞问。
“你会变成你,而我们只会变成工具。”和尚淡淡的道。
“我就是个工具。”张飞低叹。
“每个人都难免变成工具,但有人变成了工具,就再也变不回来,但你可以。”和尚微笑。
“你凭什么认定我就可以?”张飞皱眉。
“我不知道。”和尚还是笑着,“但我知道你可以。”
“都是鬼话。”张飞冷笑。
“你不想知道来帮你的是谁吗?”和尚在身后问。
“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帮我。”张飞回头,笑得淡然。
“你还是要去做那件事吗?”和尚也淡淡的问,现在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世外高人,“时间很紧,也许,这件事可以搁一搁。”
“在眼前的事情都不做的话,那这一趟,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张飞在树林边站定,回过头来大声道。
“而且要做了这件事,我才真的是我。”她补充。
“我弥陀佛。”和尚坐直,宣了一声佛号,“那就去吧,希望施主不要后悔。”
“这世上,做每件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张飞行礼,将和尚对她说过的话还回去。
和尚颔首点头。
张飞转身,大步走进了小树林。
阳光正在中天,一地紫薇残花灿若云霞。
张飞走过水静,再不回顾。
她已经不同了。
水静遥遥冲木伦和尚行礼,但他已经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水静也转身,跟在了张飞身后。
“整个河阳,没有任何一个铁匠能比得上在下。”铁匠擎着火炬跟在张飞身后沿着屋子转,一边咧嘴笑着夸口。
张飞默默点头,没有回答他,只是拿起一把铁剑伸手弹了一下,长剑发出一声轻响,“这是锻铁,很硬,能砍开普通的皮甲,只需要很小的力量。”
铁匠介绍。张飞放下了那把剑,走到另一面墙前拿起了另一把雪亮的长剑,还是按照原先的方式在剑脊上轻轻一弹,剑锋发出一声轻吟。
剑尖在火光上闪动起来。
“这是雪花钢,来自云雾城以北,轻巧锋利,真正吹毛得过的利器。”
铁匠继续介绍,张飞回过头问:“真的?”“当然,客官可以试试。”
铁匠将火炬放下来,照亮雪亮的剑脊,张飞将剑竖起来,扯过一缕长发横在剑脊上,开口吹了一口气,头发飘过,虽然没有全部断开,但大半还是坠落下去。
“好剑!”
张飞赞叹,水静皱起了眉头,这把剑华光闪耀,确实也很锋利,却不是适合交战的兵器,他正想走过去阻止时,张飞裂开嘴笑着放下了那把雪花长剑,“你还有更好的吗?”
“这是最好的了。”铁匠皱眉,“雪花钢可不容易得到,我敢说河阳找不到十把一样的剑。”
“但北地到处都是这样的破铜烂铁。”
张飞冷笑。“我要人取人性命的兵器,而不是炫耀的饰品,我要冰凌钢。”她虽然笑着,这句话却说得杀气四溢,水静也不竟怔了怔,这女人的变化总是出人意料。
“你没那么多钱。”铁匠收起了笑脸。
张飞伸手入怀,将钱袋拿出来放在一堆刀剑上,拉开了袋口,“这里有一百两,足够买下十斤冰凌钢了,还是在鹿牙城。”她冷冷道。
“一百两,你只能买一把剑。”铁匠将火炬插在墙上,搓了搓手,开始讨价还价。
“那要看你的剑值不值。”张飞收起了钱袋。
铁匠弯下腰,拉开了台下的小木门,伸手拉出了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
“这些剑不是我铸的,是别人卖给我的,已经二十年了,比现在的冰凌钢铸造的剑都要好。”
他伸手拿出三把满是灰尘的剑放在台子上,“饮过血的不祥之物。”然后下了结论,水静忍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
长剑都是古旧的制式,剑柄呈节状,古朴无华的黑色,虽然尘封多年,却还是充满了人气,它们曾被人用过。
张飞拾起其中一把,按住剑簧,剑鞘发出一阵咔咔的响声,但剑没有跳出来,铁匠皱眉拿过去,伸出手指在剑鞘上一按,剑鞘发出一阵嘎嘎的响声,长剑哗啦一下跳出了六寸长。
密室里的光闪了一下,几乎在一瞬间暗下去。
剑锋上都是交错的斜纹,剑脊上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将钢铁分成一根根尖锥,铁匠只看了一眼,便将它交给了张飞。
“这不是冰凌钢,只是和冰凌钢比较像而已,铸造它的技术已经失传了。”铁匠的声音有些颓然,“我们再也造不出这样的神兵利器。”
张飞抽出了长剑,照例伸手在剑脊上轻轻一弹,缠纹的剑锋发出一声长吟,火炬猛然颤动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原状——长剑没有一点颤抖的迹象,但张飞感觉到它们的尖叫,嗜血的尖叫。
“杀人千百,才有这样的杀气。”水静忍不住赞叹,他也拔出了一把,和张飞的一样,但是花纹更大了一些,他没有弹剑,拔出来看了一眼之后便放回了鞘里,这剑冰冷的杀气让他有些不适应。
“我买不起这把剑。”张飞拿着长剑比划了一下,将剑收回鞘里,放回了满是灰尘的木箱。铁匠默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