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德国菜没什么兴趣,还是街对角那家中餐馆好吃。”
芬格尔打着哈欠回了一句。
“那是你的家乡菜,作为德国人,你是一点乡愁都没有吗?”
“地球村时代啦,都是地球公民了,哪还乡愁不乡愁的,干嘛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倒是挺有道理的,毕竟学院的食堂我只吃了四年。”
杜少陵耸了耸肩表示认同。
他知道芬格尔没有表面上睡得那么深,所以聊两句来缓解自己的无聊,登机以来芬格尔就和没电了一样没说过几句话,可能是出于不打扰自己看资料的想法。可尝试之后杜少陵还是得承认,这个嘴贫的家伙还是闭嘴的时候看起来更正常一点。
鬼知道施耐德教授是怎么想的,会把这个家伙扔到亚马逊的原始森林里,关键这家伙运气也逆天到能被人救了下来,还能一路搭车步行到洛杉矶,简直是励志的典范了。
杜少陵想起自己看过的公路电影,芬格尔这个流浪汉一样的造型,直接当成颓废的嬉皮士扔进片场倒也没什么太大的违和感。
不过施耐德教授是让自己把他顺路捎上,尽管说是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让芬格尔帮上一手,但真的指望芬格尔出工出力?这种安排就跟把狗关进装着肉骨头的笼子里没什么两样,还得盯着不让他偷吃。
“我们到哪了,怎么飞机这么晃。”
芬格尔坐起身,眯着往外看。
“快到芝加哥了,”
杜少陵说,
“但碰到雷暴云了,估计这会儿在绕行吧。”
雷暴云在美国相当常见,杜少陵见过不止一回。美国的夏季,每年都会有来自于墨西哥湾的湿热空气,与来自加拿大和落基山脉的干冷空气相遇,很容易形成体形庞大的雷暴云。偶尔会有数个雷暴云组成庞大的雷暴群,连绵的黑云将整个天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云团像是巨浪一样在空中涌动,像是预示着末日的到来。
“所以施耐德教授又让你去干什么找死的任务。”
芬格尔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一句。
“别说的那么夸张。”
杜少陵皱眉,他觉得芬格尔话里有话。
“你可别随随便便死了,剩下的同期不多了。”
“什么意思,我应该还算挺惜命的吧。”
杜少陵有点捉摸不透芬格尔想说什么。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还没维持多久就奇怪起来,芬格尔摇了摇手,不知道他是想表示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还是说“你啊根本不懂”,然后又缩回座位,继续闭眼睡觉。
“靠,都怪你刚刚提吃的,我已经开始饿了。”
芬格尔闭着眼睛贱兮兮说道,仿佛刚才说话的根本不是他。
杜少陵深深吐了口气,但没接话,左手托着下巴看着舷窗外。客机已经把高度降低到了云层之下,雨水泼洒在舷窗上,雨幕中的芝加哥带着特有的雾气,拔地而起的高楼仿佛一座座巨大的墓碑。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到芝加哥的场景,就感觉对于这座城市却格外地熟悉,除了街头听到的语言不太相同,感觉其他的和自己的家乡也没什么不同的。不管是城郊那些化工厂排着混着煤渣和化学味道的肮脏空气,还是脏乱不堪的城市街道,或是那些频发暴力事件的小巷深处,这一切都带着特有的光色涌进杜少陵的眼睛里。
老实说,杜少陵觉得芝加哥并没有什么大晴天,无论太阳升得又多么的高,天空中的云是有多么得少,芝加哥这个城市不管什么时候都笼在灰霾阴沉的雾气里,仿佛终日都弥漫着大雾。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刚来芝加哥的小男生,站在写满英文标语的十字路口,不知所措地看来看去。
杜少陵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如果没有接受施耐德教授的邀请,没有来到卡塞尔学院,没有加入执行部的话,自己会过得怎么样?或许高中毕业就直接工作,在工地拼命搬个几年砖当个小工头,花个几年时间也能攒够杜子夏的一部分医疗费,好像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如今虽然顶着卡塞尔学院执行官的头衔,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每天都坐着客机满世界飞来飞去,看起来就像是特工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但说到底自己依旧是个每天加班时间拉满的社畜,甚至连回国过几天正常生活的时间都没有。
“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把年假用了,执行官只是一份工作,再加班要把命都搭上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内心深处他其实对执行官这份工作还是有着某种恐惧,尽管自己只是个B级执行官,处理的是危险度相对较低的事件,更危险更秘密的任务会有A级,甚至S级的执行官去完成,但是万一呢,保不齐自己也成了阵亡名单的一部分呢?
“操,越想越晦气。”
杜少陵逐渐闭上眼睛,把长时间加班的疲劳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在风暴的颠簸降落中,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