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江琦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屁民,什么大义也好,什么荣耀也罢,这些全都跟他扯不上丝毫关系。
他只是一个有些自私自利,不是自己职责内的活绝对不干。再大的困难只要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他就懒得去理睬的人。
他会为了悲惨的人和事迹而感动得热泪盈眶,会为了游戏和番剧里的悲剧而流泪。
这样的他,原本应该是属于为了大义,为了全人类的延续而被牺牲的那一类人。
“我在跟于景谷、黑猫、村民们的接触过程中,已经被这个世界影响了。我开始为了缓解杀死村民们的愧疚,便满嘴仁义道德,欺骗自己是为了全人类着想,是逼不得已。”
于是句句不离反正你们已经是怪异了,杀了也没关系的,杀怪异是为了更多人能活下去。
他也是逼不得已,不能怪他。
要怪只能怪这个世界。
是这个扭曲污秽的世界,把村民们变成了这样。
所以他不得不杀死一个又一个,有着理智,会害怕他这个“疯子”,会想要赚他的钱不择手段,也会为了他着想的怪异村民。
这个污秽扭曲的世界,已经改变了江琦的本色。
或许于景谷和黑猫做的事情没有错。
明知不可为而不为。
但这是他们。
而不是江琦。
“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做不出那些因为救不活他们了,所以就不管他们的苦难与想法,直接杀了便是这些事情。”
“我也说不出那些,为了某种大义所以能让一些人去死,为了全人类所以让一些人去死这种话。”
“我杀死怪异村民们,仅仅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我的生命,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大义。”
“哪怕这个选择会让我承担良心上的谴责与责难,会让我成为他人眼中的异类。”
“但这才是我。”
“无论这个世界再如何污秽和扭曲,这都不是我改变自己,去迎合这个疯狂的世界的原因。”
仿佛一道亮光刺破黑暗。
弥漫整个世界的黑暗忽然沸腾了起来。
充斥着整个大脑的呢喃依然存在,且始终刺耳。
但江琦身上那些还在生长与蔓延的肉瘤却开始了脱落,露出在外的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一个不断扭曲,淌着黏液,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物种的东西。
青白色的胶状黏液不断蠕动,变成鳞片覆盖全身。
江琦起身,从地上站起。
他目光所及之处,比漆黑更深邃的黑暗便随之而至。
万物在他眼里失去了色彩,又失去了形体。
他终于明白了。
他在餐桌上开始畸变,不是因为吃下了那块肉,而是那块肉的味道让他误以为暗堕的类型是“灵”,更误以为他在祠堂里胁迫姑婆婆会让姑婆婆被“灵”杀害。
所以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会暗示自己是为了除掉暗堕,是不得已,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安全。就算姑婆婆不幸死亡,那也是为了大义。
他也接受不了亲手杀死那些失去抵抗的怪异村民,因为在他眼中的怪异村民依然保持着人类的心性和行为。
他们会为了亲人的死亡愤怒,会痛苦,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类,而不是毫无理智的怪异。
在他因为生命危险不得不杀死婶婶带领的那群妇孺时,他没有用什么理由来安慰自己,所以他那时可以维持本性。
然后则是对于景谷的愧疚,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出那个暗堕,他只是在欺骗于景谷。
而于景谷一点也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哪怕成为暗堕会违背于景谷的愿望。
最终压垮他的是那几个小孩子,他知道要杀了他们,但这显然违背了前世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他不得不找“为了更多人的生命”这些理由和借口,来减轻他做这些事情的罪责。
在这几件事情里,江琦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都是为了消灭暗堕。”
却不知,他的思维逐渐向巡夜人们转变,其灵魂也正在适应这个诡异的世界。
他不再是那个跟这个世界有着本质区别的异世界穿越者,他跟黑猫,于景谷,巡夜人,成为了一样的人。
“我选择承担杀死他们的业障与痛苦。”
“我愿意承担所有人的性命与愿望。”
“我不会再用什么伟大的理由来欺骗自己。”
“杀人就是杀人,没有借口。”
“也不能把责任推诿给这个世界。”
他现在不再找什么理由了。
因为……
太无的本质,是抗拒。
抗拒整个世界。
污秽也好,人类也罢;正义、邪恶,都是被抗拒的对象。
无论世界如何变迁,无论世界是邪恶还是善良,这些都跟他无关。
他只会做他自己。
“我的一切,由我自己决定。”
此刻,他即是暗堕。
也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