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县,城南林荫处,天色见晚。
老鸨子徐三娘杵在灯下,跟馆里账房盘对着当日账目。
如今这世道乱的跟锅沸汤一样,就连南风馆这种往日号称‘灯烛交辉不夜城’的销金窟也遣散了许多妓子,只堪堪能够维持不折本而已。
徐三娘正愁眉苦脸拨着算盘,抬头一撇,店里的小倌儿许林怯生生走进楼里。
“阿嬷”,小倌儿低眉耷眼唤了一声,侧身一让,门外又挤进个身姿风韵的美妇来。
这妇人瞧着三十出头,身穿一件锦丝双蝶绣罗裙。
细看诸处,却做折纤柳腰身,回波春光露,这各般好处都是美艳不可方物。
徐三娘眼见有客登门,立时便迎了上去,吩咐小厮看过茶,笑盈盈道:
“这位娘子贵姓,是来打尖,还是住店?”
美妇翻了白眼,指着楼上那一间间熏香掩纱的客房,道:
“唤我虞夫人就好,这整个蒲县谁不知道你徐鸨子明面上开的是勾栏,背地里却尽做些替人调教娈童的腌臜营生,再说谁家正经娘子又会来这种地方?”
说着,美妇从丝袖中摸出包散碎银钱往桌上一按,便起身环顾上下,似是想挑间顺眼些的客房。
这种事在蒲县并不少见,至少上至朝廷京师,下至桃洲城,哪个地方没有几个股道热肠的官宦,哪个豪绅家里又没养着几个娈童。
世道混浊,腌臜事太多自然也就成了常态。
徐三娘见其姿容不俗,又出手阔绰,不由心间暗喜,又宰到头发浪的肥羊。
“不知娘子,阿呸…”,她轻扇几下自己那张跟干橘皮似的老脸,忙改口道:
“不知虞夫人喜欢乖巧些的,还是?”
哪知对方却一把将先前领她进门的小倌儿给拽了过来,以指轻抚过许林的胸膛。
“这小哥儿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瞧着就像是香甜可口的紧。”
许林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就弓着腰成了个红脸公鸡。
心中却暗道:“若能伺候一回这等佳人,也不枉委身风尘一场。”
“哎呦喂”,徐三娘瞧着两人一个形骸放浪,一个故作天真的模样一拍双手。
就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她竟隐约看见虞夫人两眼闪过一丝幽光。
瞧着,就像南风馆头牌养的那只灵猫?
虽说纳闷自己怎么会大白天花了眼,不过瞧虞夫人那心痒难耐的模样,这宗生意准是没跑了。
于是献宝似的,又拉着许林好一番夸赞。
“您别看他年纪小了些,可奇人异相,他那舌头啊,生来就要比其他人长上一截,我当初可是花了百来两从他爹手里卖的,也就是您来了…”
徐三娘说着就要去掰许林的嘴巴,小倌儿到底是年纪小面皮薄了些,兀自合着嘴不愿张开。
直到被瞬间拉下脸的老鸨子“啪啪”甩了两个大币兜,这才不情不愿张嘴,露出他那‘奇人异相’来。
转眼暮光散尽,徐三娘已将贵客安排进了掌起烛火的客房中。
香薰沐浴后的许林,则是被一众妓子推搡着走上楼去。
想起虞夫人那绰约风姿,小倌儿时下不由得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按下心绪,他掌着灯敲响房门,小心翼翼道:
“夫人,我能进来了嘛?”
话音未落,门里便伸出只莹莹玉臂将他拽了进去。
接而身着薄纱的虞夫人便迅速将房门与窗棂都一一上了锁匙。
许林心中泛起股恐慌。
“夫人,何故要锁门。”
“真是个呆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待会莫让别人打搅了你我。”
虞夫人说着将许林拉上床帏,双手摸向他的脸庞。
“小郎君这皮肉可是滑嫩的紧,真像秋来山里熟透的红果。”
许林莫名觉得有些荒谬,哪有把人比做山果的。
“哎呀,我是夸小郎君长的俊俏嘞。”
这话说完,许林面上的局促不安倒是减轻了些。
虞夫人见状娇媚一笑,玉指顺着脸颊一路向下,顺势解开许林衣衫上的盘纽。
小倌儿霎时像张紧崩的满弓,惊声道:“夫人不去洗漱一番吗?”
“郎君可曾见过,有人在享用珍馐前还要先把自己洗干净的?”
虞夫人说完露出副诡异的笑容,转身努嘴一吹。
屋里霎时一阵狂风呼啸,那许多盏烛火便被尽数搅灭了去。
夜色翻涌中,隐约听见一阵衣物被撑裂的脆响。
窗棂外,几个趴墙根偷听的妓子面色绯红。
起先她们还在惊讶,这没经过事的小倌儿怎生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可没一回屋内的异响越来越剧烈......
“姐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一个年纪小些的清倌儿指了指窗口,小心翼翼问道。
南风馆的头牌闻言凑了过去,攒鼻一闻,双目立时瞪的滚圆。
“哪来这么大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