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吉多这种在冒险和航海之中坚持不懈的精神其实兼定还是很佩服的。
而兼定也同样佩服长宗我部国亲哪怕没有回信也锲而不舍给自己写信的毅力。
自从长宗我部家夺下朝仓之后,国亲就开始疯狂给自己写信,在自己假装没收到信的情况下,数月之间写了几十封,信件内容几乎都是避重就轻地告罪自己没有提前察觉本山家的意图,“救驾来迟”等等。
可他既没有真正请罪的打算,更没有向一条家低头的这个诚意。
因为根据鸱鸺众打探的消息,长宗我部家要求配下的农兵足轻保持一种时刻准备动员的状态,还在准备兵甲箭矢,甚至有购置铁炮的可能。
由此可见这些殷勤的书信也不过是长宗我部国亲的打算迷惑兼定的缓兵之计罢了,而这也在一条家建立常备之后停止了,想来是看出一条家不吃这一套的态度了。
但就在兼定觉得国亲已经放弃之时,长宗我部家却直接派了一位使者。
而这都要从之前一条家之前发布给土佐国各独立大名的《告土佐书》说起。
其实在这份兼定授意土居宗珊起草的,以土佐守名义签发的文书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也就是一些例如“诸君勉励致太平,各方戮力讨乱逆”的话。
收到文书的各大名或积极主动,或因礼回应又或是畏威无奈,纷纷打算遣使或回信。
可这份文书无论土佐大名领地大小都收到了,唯独长宗我部家没收到。
那这句“致太平,讨乱逆”在长宗我部国亲看来,谁是“乱逆”就不言而喻了。
而这也正是长宗我部家在反应过来之后急切地遣使的原因之一,他们这没收到文书的来的速度甚至比其他收到文书的还要快。
“外臣吉田重俊,参见一条少将殿下,参见太阁殿下。”长宗我部家的重臣吉田重俊作为正使,领着一个年轻人,一老一少的使者组合向上位的一条兼定和一条房通行礼。
礼毕,吉田重俊便介绍身后的那位年轻人“这位是本家的中岛可之助,亦是本家此次拜谒一条殿下的副使。”
“见过二位殿下!”中岛可之助再次行礼,尽显恭敬。
兼定在上位看着这两位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吉田重俊自不必多说,吉田家是长宗我部家的重要家族。
而中岛可之助就是当初出使信长,为元亲之子求信长的乌帽子亲的那位长宗我部家的使者。也正是在那次出使中,元亲被信长评价为“无鸟岛的蝙蝠”。
在上位的兼定平静问道:“莲池城一别,本家和长宗我部家之间就未往来了,但不知二位使者此番为何而来?”
坐在下方的吉田重俊面对兼定的敲打只是装傻以对:“鄙上确实讨伐了本山家,但莲池城近来却未曾去过。要说上次踏足贵家域内,还是鄙上在令先祖父,先御所殿房冬殿下门下听教之时了。当初鄙上为了复兴家业,曾向房冬殿下越楼明志,想来已有多年。如今鄙上能克服家业,多赖一条家昔日收留,故而特意嘱咐我向殿下当面道恩,望两家永结盟好。”
吉田重俊表演卖力,兼定却不以为意,也跟着装傻。
“诚然!诚然!只是既然如此念旧,长宗我部国亲殿下前段日子平时怎么也不见与本家联络联络感情?”
兼定反咬一口,吉田重俊就继续装傻。
“御所殿,太阁殿明鉴。鄙上之前可谓三日一小书,五日一大信。却又苦苦等不到殿下的回信,惊惧惶恐不能终日,这才派我出使殿下以明缘由。”
“近来兼定启用了不少年轻子弟担任近侍,或是交接有误,或是年轻毛燥,这才没见着国亲殿下的书信吧?”这边一条房通徐徐将早就编好的理由道来,兼定便接话道:“义父大人所言甚是,我日后当面责有司。”
总之别问,问就是找有关部门。
吉田重俊当然知道压了那么封信怎么可能都被压着不报?若真是管理上出问题导致外交文件延迟,一条家的“有关部门”能一个免责就完了?
心里都懂。
“殿下,我等此来还有一事。近来有闻殿下发布文书以告土佐诸大名安民讨逆。鄙上深以为然。只可惜殿下使番未达。然而鄙上仍修书一封呈于殿下,愿于殿下共襄盛举!”说着吉田重俊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亲自膝行呈至兼定面前。
兼定也不拦着,也不拒绝,更不收下,只是静静看着吉田重俊把文书恭敬地呈到自己面前。
笑死,长宗我部国亲写的字他是一个都不打算信。
但他还是面带笑意,略含着歉意道:
“许是底下人偷懒找人临时替代使番之职吧,让长宗我部家的各位见笑了。”
别问,问就是临时工的问题。
吉田重俊自然不会傻到相信这种重要的文书使番之中会有临时的,但他更不会傻到要和兼定硬刚,只是回应:
“无碍的,无碍的……”
此时,一旁一条房通有看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国亲殿下啊……国亲殿下上个月来中村御所……”说着正当吉田重俊等人疑惑之时有拍了拍了自己的脑袋,笑道:“吉田大人见谅,老夫也上了岁数了,有些糊涂了。吉田大人都说了,国亲殿下自从几十年前离开后再未来到中村御所了。当年国亲殿下在本家之时,两家可是亲如一家啊!”
这看似糊涂老人的怀旧之话却让吉田重俊有些冒冷汗,心中隐隐不安。
果然兼定也接话道:“是啊,国亲殿下怎么不亲自来一趟呢?岂不是生分了两家的关系?我也盼着能和国亲殿下‘共襄盛举’啊!诶,吉田大人,国亲殿下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听着兼定用小孩的外表说出这阴阳怪气的话,吉田重俊咽了口唾沫,心道:‘在忙着备战一条家呢……’
但嘴上却说道:“土佐东部没有归服殿下德望的豪强众多,鄙上感一条国司家仁德至深,多为其所不容,故而深陷其扰,不能脱身亲至,恐因此丢地陷民,失国司之望,还望殿下见谅。”说着又俯身行礼。
但这次吉田重俊的表演却没有得到兼定的立刻回复,在稍微晾了这位长宗我部家的主使一阵后,兼定只是略带玩味缓缓说道:
“长宗我部家在土佐七雄之中好比是‘无鸟岛的蝙蝠’,怎会脱不开身呢?”
此言一出吉田重俊顿感不好回答。
这话其实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意思,也就是“岛中无飞鸟,蝙蝠称大王”。
历史上信长说这话,也许是纯纯是看不起四国和长宗我部家,认为四国岛上没有真正的英雄,才让长宗我部元亲这样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但如今兼定作为土佐国的国司说这话,敲打和威慑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殿下,殿下……”吉田重俊一下子接不下话,在那“殿下”了两声也没应上了。
“御所殿下!”就在气氛开始冰冷之时,充当副使却一言不发的中岛可之助却高声答道:
“乃是云中宫的神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