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练武,她不但要陪她父亲下棋、喝酒,还要为她父亲抚琴、插花、填词、吟诗——她无论做任何事,都是为她父亲做的,因为她生命中还没有第二个男人。
总而言之,这位左姑娘正是每个父亲心目中所期望的那种乖女儿,左二爷几乎从来没有为她操过心。——直到目前为止,左二爷还未为她操过心。
但现在,现在这件最荒唐、最离奇、最神秘、最可怖、几乎令人完全不能相信的事,正是发生在她身上。
姬冉中午来到掷杯山庄本想蹭个饭,可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吼声:“张简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高见,谁知你竟会说出如此荒谬不经的话来,请请请,像你这样的名医,左某已不敢领教了。”
山庄门房见到姬冉一身月白僧袍,气质卓然,不敢怠慢。忙上前询问道:“敢问大师如何称呼?来此为何?”
“阿弥陀佛。小僧南少林无真,听闻贵庄主烧的一手好鲈鱼,而今日似乎有意宴请他人,小僧厚颜,特来化此缘。”
门房一听,乃是南少林高僧,不敢怠慢,马上由一人快速跑向后宅,而另一人带着姬冉到了会客厅。
路上姬冉又听到一个老者声音:“既是如此,老夫就此告辞。”
而后一个熟悉声音响起:“事变非常。大家都该份外镇定,切切不可意气用事。无论如何,两位都请先静下来,等我再去问问她,问个清楚再说。”
”禀老爷,刚刚有门房说,南少林高僧无真前来化缘,还请老爷示下。“一个侍女打扮的妇人对着左轻候说道。
”不见!不见,什么南少林高僧,我女儿都已经……都已经……老夫何来心情见什么和尚。他莫不是来咒我女儿的。“左轻候气愤的说道。
”哦?竟然是无真师傅吗?左二哥不妨一见。楚某与其素有旧识,且无真小师傅自己说他也粗通岐黄,不如让他也进来看看。“楚留香听了下人汇报,与左轻候说道。
不一会儿,姬冉步入内堂到了床边与床上姑娘四目相对。
而后微微一笑,柔声道:“姑娘的心情,我不但很了解而且很同情,无论谁题着这件事,都一定会很难受,我只希望姑娘知道,你的父亲是真正爱你的,有些事情不如直接些,也许效果更好!”
那少女用畏惧的眼光看了一眼姬冉,而后道:“我……我的心乱得狠,好像什麽事都记不清了……”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仿佛笼着一层迷雾。
姬冉并没有催促她,过了很久,她才缓缓接着道:“我记得我病了很久,而且病得很重。”
左轻侯立刻现出喜色,道:“好孩子,你总算想起来了,你的确病了很久,这一个多月来,你始终躺在这张床上从没有起来过。”
那少女断然摇了摇头大声道:“我虽然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但却绝不是躺在这张床上。”
左轻侯:“不在这里在哪里?”
那少女道:“自然是我自己的家里,我自己的屋子里。”
楚留香见到左轻侯脸色又变了,抢着道:“姑娘可还记得那是怎麽样的屋子?”
一顿稀里糊涂的对话与打斗后,楚留香确认眼前这个与左明珠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却说自己是施家庄千金-施茵。
”阿弥陀佛。不如由香帅出马,前去施家庄与薛家庄调查一番,我想香帅出马,定有斩获。“姬冉先是看了一眼张简斋神医,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姑娘,而后看着左二爷说道。
”也只有如此啦,我如今心里憔悴,毫无半点心情,此时还需劳烦香帅了。“左轻候有气无力的说道。
楚留香一脸无奈的看向姬冉,随喃道:“为何所有的麻烦事,总要我来处理,大和尚为何不帮忙?”
”阿弥陀佛。大和尚不敢。小僧自从上次与香帅一别后,这三年间一直住在薛家庄,所以并不方便插手此事。”
“且这三年间总能听到香帅大名,大名顶顶的神水宫都难不住香帅,如今区区儿女情长,又怎会是香帅对手。“姬冉双手合十,对着楚留香说道。
转眼间三日已过。
深秋昼短。暮色似已将来临。秋风舞着黄柞。伶佰的桔核也陪着在秋风中颤动。
楚留香自地上捡起了片落叶,怔怔的看了许久,又轻轻的放了下去看着它被秋风卷起。他挺起胸,走出了薛家庄,口中喃喃道:”一切的麻烦,总算是过去了。“
回到山庄中,楚留香先是简单的跟姬冉说了一下,薛笑人就是中原一点红所在杀手组织的首领以及薛笑人自尽的事情。
”哎!薛宝宝终归没能变成那个单纯、爱剑的赤子。敢问世间可有慧剑,断红尘烦恼,断众生疾苦。“姬冉仰头看向窗外萧瑟的秋风。
楚留香先是稳住了左二爷,而后迅速出门带回了几个人,这几个人正是薛斌、施茵、时盛兰以及自称施茵的左明珠四人。看着四人,楚留香严肃的说道:”此间一切,是你们自己坦白,还是我帮你们!“
左明珠、薛斌、施茵、时盛兰四个人立刻起拜倒,道:“求香帅成全,晚辈感激不尽。”
此时张简斋也推门而入哈哈笑着。
楚留香已长揖笑道:“老先生不但能治百病,治相思病的手段更是高人一等。”
张简斋摇头笑道:“既然如此香帅日後若也得了相思病,切莫忘了来找老夫。”
楚留香笑道:“那是万万不用了的。”
张简斋笑眯眯道:“可惜的是,若有那家的少女为香帅得了相思病,老夫怕也治不了,若说香帅为谁家少女得了相思病,那怕天下再也无人相信。”
楚留香笑而不语,因为他发现石绣云正怔盯着他。
张简斋扶起了左明珠等四人,含笑道:“老夫这次答应相助,除了感於你们的痴情外,实在觉得你们的计划非但新奇有趣,而且的确可算是天衣无缝。”
“只可惜你们为何不迟不早,偏偏要等到香帅来时才实行,难道你们想自找麻烦不成。”
左明珠红着脸,嘎着说不出话来。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原因我倒知道。”
张简斋道:“哦?”
楚留香笑道:“他们就是要等我来,好教我去做他们的说客,因为我既亲眼见到此事,就不能不管,谁都知道我是个最好管闹事的人。”
他又笑道:“他倒也知道我若去做说客,薛大侠和施举人对这件事也不能不信了,因为…。”
张简斋截口笑道:“因为江湖中人人都知道香帅一言九鼎,只要是楚香帅说出来的话,就万万不会是假的。”
他又转向左明珠,道:“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倒不错,只可借你们还是忘了件事。”
左明珠垂首道:“前辈指教。”
张简斋道:“你们竟忘记了楚香帅是谁也骗不过的,如今秘密已被他揭穿,难道还想他去为你们做说客麽?”
左明珠等四人又一起拜倒道:“求香帅成全,晚辈感激不尽。”
楚留香笑道:“你们何必求我。我早就说过,我是个最喜欢管闲事的人,而且从来不喜欢煞风景,能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我做什麽都没有关系。”
张简斋道:“楚香帅果然不傀为楚香帅,其实老夫也早已想起,香帅揭破这秘密,只不过不愿别人将你看做糊涂虫而已。”
他转向左明珠等人,接着道:“如今你们也该得到个教训,那就是你们以後无论要求香帅做什麽事最好都先向他说明,无论谁想要让香帅上当,到後来总会发现上当的是自己。”
”所以,以诚待人,方可换得诚心实意!左姑娘可还记得三日前,病榻之上小僧与你所说,有些事情不如直接些,也许效果更好。“
姬冉看向四人,平静说道:”与其如此大阵仗,不如等香帅来此,像如今这样,由张神医牵头一起解决这件事。我想那样,香帅也不会拒绝做一个说客。“
四人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明明姬冉与他们年龄相仿,可给人的压迫感却实实在在的强。
”好在如今,结果不差,就是可惜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左二爷这顿鲈鱼烩了“姬冉又缓和气氛的说道。
”你这酒肉和尚,早晚有一天让佛祖收了去!“这时候一个大嗓门在门口喊道。不是胡铁花又是何人呢。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污人清白,小僧一向只吃肉,不喝酒!“姬冉看到来人,也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