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站在一旁的老妇人说:“这可咋办呢?”
这个老妇人就给陈秋河出主意说:“老爷,你这么办,一点不给恐怕不行。你先给他送去五百,看他咋说,就说这几年运气不好,没有攒住钱。下面的让他再宽限些时日,准备准备,到时候一块儿给。看他咋说。”
陈秋河听了,觉得也行,先稳住这个土匪头,再和他周旋。他想,稳住他以后,慢慢的想办法,一是到官府告状,让官府来捉拿他。还有一招,让外甥韦大壮出面调解,再不成,想办法灭了张老三。想到这里,他对大太太说:
“套车,我要去韦家集一趟,找找大壮看看这事怎么办。”
距陈家寨东五里地有个韦家集,陈秋河的妹妹嫁到了一个姓韦的户家,家境虽说比不上陈家殷实,也是村里的富户,家有田产一百多亩,还有个会做买卖的掌柜的,常年在黄河两岸贩卖花布,就是在织布机上织成的床单,被面啥的,花型很多,颜色也很绚丽,黄河两岸,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种花布床单被面,一直延续到七八十年代。韦家生了一个儿子,叫大壮,不爱读书,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杖的。长大以后,和本村几个年轻人到处流荡,打架斗殴,不干正事。这几年,又遇到连年旱灾,兵荒,世道不太平,也学着别人的样子,让他父亲给买了几杆枪,时不时的还拉出去和别人干一仗。在村里不说,在这一带也有了一些名气,也算是个人物了。在这一带,黄河两岸,官府不如土匪,有了事情,报官的不多,找地方土匪势力摆平的不少。韦家大掌柜的常年在外面不回来,就任这个儿子在家折腾,又加上世道不太平,没有这样的人家里也不能安生。还别说,这一带起票的也不少,韦家这多年都挺安稳。韦家掌柜的就暗暗的把这个功劳算在了儿子闹土匪上面。韦大壮年轻气盛,过了几年平安日子,发展了十几个人的小队伍,就觉得自己是这里的老大了,平时不怎么把谁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是“灭了他”。他的舅舅陈秋河也觉得外甥在这一带很有势力,就来找外甥讨主意来了。
匆匆忙忙进了韦家集,来到妹妹家里,敲开了门,韦大壮正好在家,他看见陈秋河哭丧脸,很不高兴,就上前很关切的问道:
“大舅,你咋啦?谁惹你生气了?”
“进屋再说,进屋再说。”陈秋河头也不抬的往屋里走。
这时候,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小脚女人,她是韦大壮的娘。她踮着一双小脚走到院子里,问:“哥,你这是咋了?”
“进屋再说。”
几个人进了屋里坐定,陈秋河就把昨天张老三到陈家寨,今天上门要钱的事说了,让大壮拿个主意,这钱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韦大壮听完把桌子一拍,咬咬牙说:“他一个河南沿儿来的还敢这么横,我就不信了,他能比我还横。不给他,看他能咋着,不行了,我组织人把他灭了。”
大壮娘说:“儿啊,你可不能得罪他呀,他在咱这一带跑了好多年,没人敢惹他。他人多枪多,又都是老土匪,不好对付啊。”
“那又怎样?”韦大壮从心里不尿张老三,他抬头对他舅陈秋河说,“大舅,这个事儿,你先别急,我带人去会他一会,看看他怎样说话。要不这样,我以你的名义,到观音庙去请张老三吃饭,把他请到家里,一锅端。”
拿现在双方的实力相比,无论从枪上还是从人数上,明显的,韦大壮都处于劣势。不过,要是能把张老三逮住杀掉,群龙无首,其他的人估计也都四散溃逃了。陈秋河也倾向于外甥这个主意。正当他要和外甥商量如何宴请张老三时,他突然想起来他的小儿子了,他一下就像一个烂掉的冬瓜一样,塌了架了。他半天了才说:
“大壮啊,他临走的时候,还对我说,这个孩子长得怪好看的,可别让谁偷走了。我想起来这句话就害怕。我担心这个张老三会对你表弟亮亮下手。现在起票的都是这样,到时候,人在他手里,咱就干着急没办法呀。”
韦大壮想了想说:“这样吧,先把我表弟送到我家,我就不信他敢撵到韦家集来抢人。他不要命了他。”他想着韦家集是个很厉害的地方,全世界的人提起韦家集都要退避三舍了。他看了一眼陈秋河说,“大舅,你别管了,我这就去会会这个张老三,看看他是不是长得三头六臂。”
看长相,韦大壮确实长得很威武,大脑袋大巴掌的,年轻气盛,双目圆睁起来,确实有一股逼人的威势。再加上腰间别着的盒子炮,肩上扛着的三八大枪,对人很有震慑力。他自出道以来,几乎没有吃过多少亏,所以,心高气傲,从不把这一带的小股土匪放在眼里。他要单人独骑去找张老三,请张老三到陈家或者他韦家集来吃饭喝酒,他要是个英雄,就不会去当狗熊,去当缩头乌龟,只要去了,拿下杀掉;不去,说明是个胆小鬼,徒有虚名,不值得惧怕,组织一帮人,武力打跑或者灭掉就行了。
说着,韦大壮站起来要去会会张老三,朝院子里喊着:“给我把马牵出来!”
大壮的娘问道:“儿啊,你要去干啥呀?”
大壮边走边回答:“我去会会张老三,请他到家里吃饭。”
妇人带着哭腔说:“张老三是个老土匪,你斗不过他,万一....”
就这样,韦大壮单人独骑到陈家寨观音庙去见张老三。来到观音庙外面,他骑在马上朝庙里喊了一声:“张三哥,我是韦大壮,我找你有话说。”
话音一落,常贵从庙门里跑出来,看见自小在陈家寨长到十来岁还不走的陈家外甥韦大壮,也听说过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也长成了一个霸王级别的人物,他常贵就是得罪了陈秋河,也不敢得罪这个小冤家。他马上陪着笑脸说:
“大壮啊,你咋来了?”
“我来见见三哥,请张三哥吃饭,认识认识。”
“好,我去叫三哥,看看三哥肯不肯见你。”
常贵说完,转身回庙里向张老三禀报去了。
不一会儿,张老三出现了,他站在门口朝韦大壮一抱拳说:“哦,你就是韦大壮啊,听说过你的大名。请进来说话吧。”
韦大壮也不客气,也是一抱拳说:“中啊。”说着,下马拴马,进了观音庙。
院子里熙熙攘攘的站着坐着不少人,看见韦大壮进来,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都不说话,好像是看到了敌人一样,只是等待着动手的口令。
韦大壮跟着张老三走进屋里,他站在屋当中说:“张三哥,久闻大名。我大舅对我说了,三哥手头紧,想借点钱,没问题,我那里也能给三哥凑一些。我今天来一是想和三哥认识认识,二是想请三哥到我韦家集赴宴,三哥远道而来,我得为三哥接风。以后,我到了南岸,还要到三哥的府上喝几杯。不知道三哥肯不肯赏脸。”
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对于张老三来说,一点都不新鲜,他听了“哈哈”一笑说:“行啊,啥时候去?都请谁?”
韦大壮说:“三哥兵强马壮,都去了我那小地方也坐不下,三哥随便叫几个人吧。要是定下来,我这就回去张罗,等三哥晌午到了,也就妥了。借钱的事,咱们边喝酒边商量,出门在外的,都会有个难处的,帮忙,应该,应该。”
“好,说妥了,中午一定到,韦家集。”
张老三一抱拳,韦大壮也是一抱拳,二人就此别过。韦大壮回韦家集,要设鸿门宴,安排人要在酒宴席上擒杀张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