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若腾将牛三等人带回了布政使衙门,屏退了堂下众人。
牛三不解其意,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文官,宽大的袍服似乎有些不合身,端坐在案前,额头上的皱纹如同沟壑。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卢若腾也不问话,牛三也不主动开口。
堂中一片寂静,院中落下几只顽皮的麻雀来,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就这样过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先是马士英匆匆赶到,随后又是朱大典,就连一直告假的兵部右侍郎张秉贞都来到了布政司衙门。
紧随着的还有按察使任天安与指挥使林武德。
卢若腾看着落座的要员们,心中一阵唏嘘,特别是朱大典,嘴上说着是个小小的小旗官,可却让他们这些大人物关心的紧。
穿堂风吹过,案上的纸页被轻轻吹起,卢若腾伸手按住,开口问道:“牛三,说说吧,你的上线是谁?”
“我家自幼家贫,老爹早死,全靠老母耕作几亩薄田才勉强养活我兄妹四人,可那些乡绅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伙同胥吏篡改黄册,侵占我家田地,几亩救命薄田,就生生被抢了去。”
牛三不悲不喜地讲述着,他没想到今天能来这么多大官要员,这些人从前可都是不屑看自己一眼的人,今天竟然能坐在这里听自己讲话,活了三十年,这可是头一次。
堂中诸人没有人打断牛三的话,马士英坐在左侧,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小旗官,心中有些紧张,牛三的供词可以要了他的老命,多铎的信他一直不知道是怎么送到自己府上的,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此人所为了。
朱大典更不用说,现在脑子一片混乱,祁彪佳的话令他坐立难安。
站在最末尾的陈洪范则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指挥室林武德如同霜打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十分丧气,之前自己还反对彻查城操军,这下人都被抓到了,脸被打的啪啪响。
一想到潞王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话,林武德更加的面如死灰。
张秉贞则是闻讯而来,他是兵部右侍郎,现在朱大典牵扯到了这件事情中,他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就像是看见了蛋缝的苍蝇。
“告了几次官,都被压了下来,还有不知何人派来的泼皮威胁我们,后来,没了地,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只能投军混口饭,起初在庐州黄总兵营中做事,后来不知怎的,又转到了林指挥使手下种地,后来因为种地种的好,上官给了个小旗官当,调到了城操军把守城门。”
说到这,卢若腾看向了林武德,其中内情不用问他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为了筹集钱粮,很多将领都会拿部分兵马去跟那些贪得盆满钵满的上官去换。这些兵就像是货物一样被交易。
黄得功从林武德这里换到了钱粮,林武德又会压榨这些目不识丁的大头兵种地赚钱,创造更多的价值。
林武德此时,头已经快塞到了裤裆里去,根本不敢与卢若腾对视。
“后来,靠着一点月银,总家中老小总算不用上街乞讨,勉强能吊着命。后来鞑子打下了南京,应天府也被占了,我忧心家人,便告了假偷偷返回老家,可没想到一回去,便被那降了鞑子的狗乡老揭发,叫鞑子抓了去,他们知道了我是把守城门的,便没有杀我,扣下了我的家人,将我放了回来。”
牛三说罢,两行清泪从黑黄的脸庞上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