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厢房里,王苗刚把几份夷文合约拿出来,就听到了屋外的欢声笑语。
“是婷婷她们回来了!”
王苗笑着对李溪安说:“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那这些文件……”
“文件也不急于一时,就让他伍士章等几天再说。”
“伍士章是谁?”
“哦,朝廷设立在粤州的牙行商人。”
李溪安看得出,王苗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个伍士章,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要是姨丈方便的话,我可以拿回去翻译,然后再给姨丈送来。”
“也可以,就是这公函有点多,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全部拿走,翻译好了再给我,不着急。对了,一份公函,五个大洋……你不用推辞,朝廷给的。别人赚是赚,你赚也是赚。与其别人赚走,还不如便宜自己人。”
王苗一边说,一边拉着李溪安走出西屋。
王婷婷,现年二十三岁,粤州大学三年级学生,是王苗的长女。
她的模样随许燕君多一些,谈吐之间带着几分爽朗,是个很外向的女子。看到李溪安后,王婷婷很热情。她见过李溪安。在李溪安刚出生的那年,她随父母回过东乡县。只是她记得李溪安,李溪安却没有一点印象。
王新岳十六岁,是王苗独子。
他很傲,不过不是那种傲慢,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骄傲。
王新岳从小在粤州这个风气相对开放的城市长大,家境也不差。加之就读于朗多吉这所所谓的高等私立学校,周围接触的都是粤州有头脸人家的子弟。他精通夷语,在学校深得老师赞赏,故而有一种莫名的傲气。
在他看来,表哥李溪安不过是一个从东乡县来的乡下人。
虽然他不承认自己看不起李溪安,但是言谈举止中,莫不流露出一丝丝傲气。特别是在他听说王苗打算让李溪安帮忙翻译文件的时候,顿时阴沉了脸。那本该是他的工作,哪怕没有报酬,确是他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手段。
如今,居然被一个‘乡巴佬’抢走了,他心里很不痛快。
如果不是王婷婷暗中拦着,王新岳说不定当场就发作。他看李溪安的目光不太友好,让李溪安感到有些莫名。
至于王茵茵,才十二岁,是王苗的幼女。
她话不多,一直躲在王婷婷的身后,偷偷摸摸打量李彦父子。
“开饭,开饭!”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
“阿喵,下午还当不当班了?”
“已经请过假了,下午不用当值。”
“那好,一会儿陪姐夫喝两杯。安仔,喝酒吗?”
“小姨,我不喝酒。”
李溪安摇头表示拒绝。
许燕君没有强迫,在庭院里摆好了桌子,让众人落座。
正午的阳光非常好,却不炽烈。
风很轻柔,吹在身上也很舒服。
李彦和王苗坐在了一起,李溪安则和王婷婷他们坐在另一边。
许燕君端上了饭菜,由于比较匆忙,只有六个菜。许燕君一边道歉,一边坐下,给李彦和王苗马上了酒。
粤州人的口味,和南湘有很大不同。
哪怕许燕君和王苗都是南湘人,可是在粤州这么久,口味早已转换。
李溪安倒是无所谓,李彦则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客随主便,能够和王苗许燕君重逢,李彦已是格外的高兴。
他没有和王苗再继续斗嘴,而是聊起了往事。
许燕君会不时插上两句,也让饭桌上的气氛一直很好。
“表哥精通夷语?不知是哪种夷语?”
憋了半晌的王新岳,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王婷婷几人也好奇看过来,而王茵茵则视若罔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碗里的烧鹅腿上。
“谈不上精通,只是略知一二。种类嘛,高卢语、罗刹语、拉丁语和昂萨语都会说一些。不过阿美系的昂萨语更熟练,昂撒的口语则有些弱。主要是昂撒的口音,有点不太好掌握,拿腔拿调的,说不来那个劳什子贵族音。”
李溪安很谦逊回答,而后问道:“表弟呢,精通哪种夷语?”
王婷婷眼睛一亮,立刻用高卢语问候。
李溪安则毫不示弱,用高卢语和王婷婷交流起来。
“阿岳,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燕君捅了捅王新岳,好奇问道。
王新岳黑了脸,感到很尴尬。被他装到了,阿姐的高卢语是跟着高卢教堂的传教士学的,绝对算得上精通。李溪安能和阿姐有来有往,说明他的高卢语不差。这家伙刚才说略知一二,简直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家姐港的是高卢语,大佬唔识港。”
吃得一嘴油的王茵茵,突然抬头道:“大佬只会讲一种夷语,就是昂萨语。”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从不和你家姐讲夷语。”
“和她讲,鸡同鸭讲乜?”
王新岳有些气急败坏,狠狠瞪了王茵茵一眼。
只不过,王茵茵揭了他老底之后,就不再理他,而是把目标落在了另一支烧鹅腿上。
“茵茵,慢点吃。”
王苗溺爱的看着王茵茵,把那只烧鹅腿夹给了王茵茵。
“王新岳,你找死吗?”
王婷婷怒视王新岳道:“你自己不愿意学,现在又怪别人。”
“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处?学会昂萨语就好了……粤州城里的昂撒人和阿美人最多,比你那高卢语强的多。会那么多夷语又怎么样?学的多,不如学得精。俗话说得好,贪多嚼不烂,我现在已经能用昂萨语朗诵诗呢。”
王新岳说着,昂着头大声用昂萨语背了一首诗。
李溪安没有听过,于是低声向王婷婷打听。
王婷婷说了一个昂撒人的名字,但是对王新岳并不服气。
她刚要反驳,就听王新岳对着李溪安道:“你呢?会的夷语多,能用夷语背诗吗?”
李溪安没想到,王新岳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眉头微微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