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帝国主义!”
“赶走这些洋人!”
刹那间,原本开始安静下来的队伍,又一次沸腾了。
人潮汹涌,呐喊声此起彼伏。
昂撒军官的脸色变了,他连忙后退,退到了队伍里。
“最后一次警告,这里是租界,没有工部局的允许,你们不能进入。”
“立刻离开,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很大,但是却被汹涌的人潮所淹没。
“冲啊,赶走洋人,收回租界。”
“打死他们!”
不好!
李彦感到身后的人潮开始失控。
他伸手想要拉住林从蓉,但林从蓉已经被人群裹挟,向前冲去。
“Fire,shoot at will!(开枪,自由射击)”
刹那间,枪声响起。
一颗颗子弹从枪口飞出,射向队伍最前端的学生们。
毫无准备的学生,或者说,那些不相信夷人会向他们开枪的学生们,倒在了血泊之中。
鲜血,流淌了一地。
人群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小林,赶快趴下。”
李彦嘶声喊叫,弯着腰,踉跄着冲过去想要把林从蓉拉回来。
林从蓉正搀扶着一个受伤的同学往回走,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叫道:“大家快走,快走,我们上当了!”
一声枪响,林从蓉的身体一震,胸口瞬间被染红。
“小林!”
李彦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林从蓉,然后对那个受伤的学生喊道:“搂着我,走!”
学生搂着他的脖子,李彦拖着他往路边走。
昂撒人的枪声仍在不停响起,一个又一个的学生,倒在了血泊之中,染红了中央大桥的桥头。
“大叔,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从蓉的脸色苍白,看着李彦轻声道:“我们,我们只是想表达我们的诉求,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的手,紧紧抓着李彦的衣襟,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道:“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哪怕贫穷,哪怕愚昧,但这里始终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表达诉求,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他们说,他们说夷人是讲道理的,夷人的文明很先进,他们是来救赎我们的。可是,可是……大叔,我们是不是太善良了?我们总是用我们的善良来评估别人的道德?大叔,我们是不是错了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只紧抓着李彦衣襟的小手,慢慢变得无力。
“小林,小林!”
李彦拖拽着受伤的学生躲进了一条小巷,把林从蓉放下来。
那个明媚的少女,那个喜欢笑的少女,已经没有了气息,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依旧流露着迷茫。
“林同学!”
受伤的学生,失声痛哭。
这也许会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经历。
如果林从蓉不是为了救他,可能就不会中枪,就不会死去。
而李彦则呆滞了!
眼前这个少女,和他相识不过一两个小时而已。
一朵应该盛开的花蕊,就这么凋谢了。
而林从蓉临死前的那番话,更让他无比震动。
事实上,李溪安曾经和他说过同样的话语:“我们太善良了,以为别人和我们一样善良。我们总是用我们的道德,来评价他们的人性底线。可如果他们是一群豺狼的话,道德有用处吗?”
当时李彦颇不以为然,觉得李溪安的话,有点绝对了。
可是,可是现在……
李彦瘫坐在地上,抱着林从蓉的尸体,内心里的坚守好像在这一刻,破裂了!
宋先生狼狈的走进了江阳车站。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强忍着疲惫,四下张望。
没有看到唐先生。
但他相信,唐先生一定是藏在某个地方,说不定已经看到他了。
不知道虎先生那边如何?是不是已经脱身了呢?
宋先生深吸一口气,迈步往闸口方向走去。
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那列从粤州方向驶来的火车,即将抵达。
“江阳人,江修竹?”
闸口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宋先生的车票和身份证明,然后又上下打量了几眼。
“去南湘做乜啊。”
“哦,星市那边有一个聚会,往昔同窗邀请我前去参加,这是邀请函。”
宋先生说着,又拿出了一份邀请函,递给那工作人员。
是南湘省城星市白鹭书院的邀请函。
虽说九州是在大真朝的统治下,但民间的反抗是此起彼伏。
GMD在大真朝眼里是乱党,可是在有识之士眼里,却是九州的希望。
邀请函是真的,身份证明也是真的。以宋先生的能量,想要弄到这种东西,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好了,二号站台候车,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站。”
“明白,明白,多谢了。”
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开闸放行。
宋先生这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拎着手提箱迈步走进了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