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仍然将那一小片肉塞进了嘴巴里细嚼慢咽地吃,同时听到筷子掉地的声音,我看了一圈,见三娘直直地看着那个小厮,有血沿着他的指缝滴到地上。我看到血,心里一下子就虚了,虽说受伤流血在以前对我来说实在太平常,可两年多以来我再也没有过这种生活,对这种状态已经生疏了。
老爹十分平静地放下筷子,扶着母上大人站起身来吩咐道:“夫人不必担心,你与阿瑶带着孩子们避入后堂,等……”阿瑶是老爹的小妾万夫人的小字,一直以来老爹都这么叫她。
他话未说完,就有几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站在了厅前,为首的那人黑巾遮面,手中长剑上沾满血迹,他拿剑指着老爹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人以重金相聘,让我们在唐国公生辰之际,给唐国公府送上一份大礼,得罪了!”他说完便要闯进来,府上的家丁不是倒地不起,就是四散而逃,看这阵势根本就挡不住。
老爹喝道:“慢着!你们受何人指使?在下就算死,总得死个明白。”
那人冷冷道:“国公前日有奏章发往省中,妄议储君之事,话已至此,国公还需多问吗?”
言毕纵身跃入厅中,母上大人和万夫人护着我们退到老爹身后,老爹不动声色自腰间取出一物,朝前一伸,原来是一柄软剑。老爹持剑在手,手一抖便划出一朵剑花。
那人看老爹的架势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会遭遇抵抗,将手一挥,身后四个黑衣人也冲进了厅中。我站在母上大人身后,伸出头来仔细观察,只觉得大事不好,以一对五,老爹一向壮实的身形在此刻显得格外单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挣扎着想要冲上去保护他,母上大人看了我一眼,将我拦在身后,并且轻轻说了句“不必担心”。
我看出来除了我之外,除了三娘年纪小一点微微表现了一点怯意,其余的人都很淡定,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在她们的影响下我也镇定了一点,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那为首的黑衣人又道:“在下竟不知唐国公……”
他话未说完,老爹便一剑刺向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连连倒退,侧身躲过一剑,正欲反击,老爹斜压剑柄,向上一挑,正好撞上黑衣人的剑刃,“哐”地一声,半截剑刃便掉在了地上。黑衣人看着自己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剑,神色惊异之间,目光中迸射出一抹凌厉的杀意,站在一旁的四个黑衣人也一拥而上,将老爹围在中间。
老爹并不管身后的四人,持剑又朝为首的黑衣人攻去,那黑衣人被逼到墙角,却身手矫捷丝毫不乱,翻身落地便站到了老爹身后,夺过了他身边同伙的剑便朝老爹身后刺来,老爹连看也不看,在转身的同时以剑为刀,向黑衣人迎面劈来,那黑衣人闪避不及,被斜拉一刀,右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见情况不对,互相对视一眼,接着就有两人朝我们走来,母上大人一边退一边张望,万夫人附在母上大人耳边轻声道:“姐姐,你们先走。”
母上大人摇了摇头,笑道:“无妨。”
果然不出半分钟,老爹的目光已经盯住了朝我们走来的黑衣人,也朝着我们这边走来。另外两个黑衣人想拦住去路,被老爹“咔咔”两声将他们的剑削去了一半,他们连连向后退去,四个黑衣人又合在了一处。
桌上早已杯盘狼藉,精致的檀木桌被切去一角,受伤的黑衣人撑着桌沿,四下张望,似乎在等待还没有出现的同伙。
老爹稳住剑,厉声道:“在下倒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在下的命?”
受伤的黑衣人喘着粗气,苦笑道:“你不会知道的。我只是没想到,唐国公不但老于世故,剑术竟也如此了得。”
老爹道:“‘七不杀’山庄的人如今是越来越不济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太子殿下派你们来的吧?烦请你们回去带句话,我李渊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切勿欺人太甚。”
那受伤的黑衣人猛地一震,险些栽倒,颤声道:“你别胡说!”
老爹笑道:“在下早年曾游历江湖,颇学得几手剑术,想不到如今也能派上用场。在下一向惜剑,你们走吧。”
另外四个黑衣人闻言一齐看向受伤的黑衣人,那人思忖了半晌,略一点头,那四个黑衣人收住剑,退到一旁。受伤的黑衣人勉强站定了,拱手道:“唐国公如此雅量,在下拜服。”说完被人搀着一步步退出了前厅。
我等不及从母上大人衣袖下钻出来,叫道:“父亲,您为什么要放走他们?”
父亲一面看着下人们收拾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地面,一面苦笑道:“建成,你有所不知,‘七不杀’山庄的规矩,勿伤其类。若是杀了他们,恐怕不出三日,我们也就没命了。”
我又问道:“可是放了他们,万一他们再回来……”
父亲还没等我说完就道:“不会。他们一旦失手,便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