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周围人的死亡,以为这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了,却后面又看到父亲穿着孝服时,
“他们说,原本发生这种事,下游的百姓是十不存一的,但如今竟然有七成还活着,”华英英复述着偷听来的话,“已是惊天之功。”
李裹儿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郡主,你冷吗?”抱着她的华英英感觉到了她的异常,赶紧想拿小被子给她盖上,却被李裹儿摇头制止了。
“他们说是惊天之功,然后呢?”
“要写,写……”华英英想了半天,忘记了后续。
她那会儿正在难过,听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
“要上奏表功。”李裹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嗯,对。”华英英点头。
李裹儿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放下。
县令是个官僚,又极有“上进心”,他这样做并不意外。
好歹……他也是真的做了些事的。
李裹儿思考了下吩咐道,“拿笔墨纸砚来。”
“您要做什么?”华英英有些吃惊。
“我要写信。”李裹儿翻身,准备下床。
“你才刚醒来!”华英英大惊失色,直接用体重压制,把她按在了床上,“您要静养。”
“我没事了!”李裹儿看着床顶的帐幔,翻了个白眼,“你再不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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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裹儿的那封信,最终还是没有写成。
她虽然病好了,但并没有大好。
太医在她的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所以她才在没有太严重的情况下,昏迷了多日。
如今醒来,虽然头脑清醒了些,但被吓坏的家人仍然把她当个瓷娃娃,什么劳神的东西都不许她碰,只送了各种吃喝玩乐的东西过来,要她“静养”。
“所以父亲才把英英送过来?”李裹儿无奈的陪着父亲打牌,看着父亲专心致志的算牌,有些无奈。
全州上下都忙得脚下生烟,也就自己一家子是闲人了。
“你母亲是想把她送走的,但我想着你醒来,若身边没个熟悉的人,怕是要多想。”李显算了半天,郑重的打出一张牌,“况且这孩子运气不错。”
“我身边也没剩几个人了。”李裹儿随便丢了张牌出去。
胡三死了,王勃重伤,身边当日护着她的侍卫是死伤最惨重的一批,但站在她旁边的华英英竟然只擦破了一点皮,被人找到的时候连昏迷都没有,正哇哇哭的起劲儿,据说三里外都能听到。
李显觉得她是个福星,可以放在女儿身边当个吉祥物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李显抓住机会,丢了张自己想要的废牌,然后看着女儿怏怏的神情,想了想安慰道,“我们身边的人,就跟天上的云彩一样,总是聚了又散,聚了又散的。”
李裹儿讶然。
“母亲不喜我们与乳母奴婢太过亲近,童年时我已经记清换过多少人了。至于成年后的侍读、讲学……王子安只是个缩影,像他这样的还有很多。”李显整理着自己的牌,仿佛全部心神都被牌局吸引了,“我们只能拥有下属,不会拥有朋友。”
“我……”李裹儿咬了咬唇,努力平复情绪,让自己听起来平静,“我不难过。”
“父亲不要担心……””
李显似乎终于整理好了牌,他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了个笑容,朝李裹儿眨眨眼睛,“你与我不一样。”
“你母亲换不了你身边的人。”
“你可以拥有朋友,玩伴,下属……”
“在你厌倦之前,你都可以拥有他们。”
“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什么都可以?”李裹儿眼睛一亮。
“不能去河边。”李显立刻警觉的补充。
下游不说尸横遍野,却也差不了多少。如今官府正在派人打捞浮尸,火化遗体,治疗时疫,连他派去的人,都觉得是一片人间炼狱的场景,他哪里敢让自己的女儿涉足。
“我不去。”李裹儿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李显,“爹爹,我想见见我救命恩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