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枚叹息良久,终于还是重现出坚毅的神色来。问:“你既然回来了,他想必也没什么危险了。”
关晓河道:“对方暂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就是不知有没有联系大人。”
贾枚道:“这却不曾,或许他们也在等。”
等什么,贾枚却没说,等他完全控制淮北大营,还是等新政受挫,还是在考察贾珣的价值,以提出对等的条件。
贾枚见关晓河有去意,有心留他,劝道:“晓河再留些日子如何,你护了他这些时候,也叫他道个谢不迟。”
关晓河应下,贾枚给他安排住处,被他拒绝。
人走后,贾枚立刻唤来亲卫统领柳二蛮,派了二十名亲卫,并调用了乾德帝安排给他的两百冰玄卫的三十人,分散潜入蟠香寺盯着,定了召集的暗号,星夜出行,大营依然和平寂静。
……
是夜,贾珣在院中散步,忽见两个穿着夜行服的人翻墙入院,两人见了贾珣,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贾珣果然没发声,不知是敌是友,终归还是安静些好。
谁知这两人虽打扮得鬼鬼祟祟的,却大摇大摆走进了禅堂,清贤师太有做晚课的习惯,每日会坐禅到很晚,两人进去,自然会碰见。
但并没有发生如他预想的发生,反倒是油灯映着人影,交头接耳,话了好长时间。
既然没冲突,又不似来救人的,不过是密谋些见不得人的事,贾珣也未去窥伺,渐觉得冷,也便歇息了。
如今虽系阶下之囚,却偶得归园之乐。
既无需去乏味的国子监中读书,又不必应承人情往来,怡然有读书之乐,得与佳人对坐闲谈,道天地往来倏忽之光景,恍如隐居山林之中,忘却尘世之怀。
又得闲读了些地方志,英雄传,风土人情,好似果然,盛世无饥馁,且问仙山何处?
恍然了悟:怪道许多帝王,都爱极了修仙问道,原来居卧之地不同,果然能改易人心,人心不相比,人在陛下,看陛上之人,灿然如日月,人在陛上,看陛下之人,浊然如泥土。
天气渐冷厉了,呼呼北风带着霜寒之气。贾珣也裹上了厚棉衣,锦帽貂裘,却不曾备的。
一日贾珣正在妙玉屋中闲坐,谈及轮回,又为一点小事争辩了起来。
争辩的点在于:贾珣说轮回是很无奈的事,妙玉却说轮回是人间少有的乐事。贾珣举了许多功败垂成,重蹈覆辙例子以说明,妙玉却咬着说,死灭是人间最后的公平,是残忍人生唯一的仁慈。
他们谁也不能说服谁,在这个当口,铁三娘却回来了,双手抱胸口,笑吟吟看着。
两人见到铁三娘,也止住了争辩,好似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一样,都略低着头。
铁三娘笑道:“贾公子定知后主的心意,此间乐,颇思家否?”
知她用刘禅乐不思蜀的故事打趣自己,也不好回的,只是讪讪不语。
妙玉却大有羞涩之态,香腮半露,俏脸微霞,和一惯之淡然自高之态大相径庭,贾珣心潮微漾,亦大为不解,又看铁三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顿觉无味了。
几人神色在短暂的异样后,又归于冷静了。
妙玉问:“天凉了,三娘可多呆些日子?”
铁三娘道:“我也不知道!”
听她话音里还有打趣的意思,妙玉便收了话头,只看着窗不言。
贾珣道:“我瞧着,你常常出去,下次也带我去逛逛如何?”
铁三娘看了眼妙玉,又对贾珣道:“你想趁这机会跑路不成?”
贾珣道:“此间虽极雅致的,只我向来粗俗惯了,倒觉有了恍惚,忽想去市井中走动走动。”
铁三娘道:“贾公子若有这心,我就带你去走走,也并无不可。”
又笑着对妙玉道:“我带他走了,姐姐可舍得?”
妙玉却带着薄怒,冷冷道:“你才是姐姐,乱叫什么。”
贾珣一时想不明白,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三日后,铁三娘果然过来,初晴接她进屋,笑道:“三娘来了,今儿风可大。”
贾珣只见她戴着顶圆灰帽,穿着羊皮小褂,披了件白毛鹤氅,穿着马裤。笑说:“这什么奇装异服的。”
铁三娘道:“你不是要出去走走,我看今儿个就好。”
贾珣道:“风有些大。”
铁三娘却笑道:“风大,有风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