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睢园,进屋已是夜深了。
初晴听见动静,披上大袄出来,打着哈欠道:“爷这么晚不回来了,榻上眯着竟睡着了。”
贾珣道:“天儿冷,既已经入了睡,便歇着吧,别再着凉了。”
初晴争他不过,只好躺了回去。
歪在榻上道:“爷这手怎这么冻,放被子里暖一暖吧。”
贾珣笑道:“刚揣着套子里的,不冻。”
初晴忽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贾珣见状,拍着额头道:“可不是冷坏了,给我暖暖。”
说着便坐在塌边,将手放进被子里,果然很暖,很软。
“嗯~咿~”
……
次日,初晴给贾珣梳着头。
一边笑道:“昨儿爷去了林姑娘哪里,必然是兴尽而归,得了喜讯儿了。”
贾珣笑道:“怎么这么灵快了,可成了万事通了。”
初晴却好一会儿不说话。
贾珣问道:“可怎么了?”
“没什么!”
贾珣听她腔调有些怪,回头看去,眼珠里竟有泪花儿在打转,连站起来,擦了泪。
安慰道:“还说没什么呢,什么事便说出来,憋在心里,没事也有事了。”
初晴抽泣道:“我想起三娘了。”
贾珣道:“不曾想你们竟有这样情谊,是几时来的。”
初晴却摇了头,又让贾珣坐下,继续给他编辫子。
方才道:“林姑娘固然是好姑娘,原也不是我该说的,只是才过了多久,爷便忘了三娘,恐怕过些时候,爷也会忘了我的,自有更好的来服侍。”
贾珣闭眼默然,缓缓道:“或许你说得对。”
初晴正在裹大辫的手微微一怔,又更流利地继续下去。
梳好妆后,贾珣站起身来,看着丫头脸上的残妆。
淡然道:“你说得对,这不是你该说的,姑娘更不是该你议论的,是我太纵容你了。”
忽又笑道:“你说得又不对,我怎么就忘了三娘了,我也不要别人服侍,你就一辈子给我做丫头吧。”
抖了抖衣襟,便往外边走。
心道:我全都要的心思,难道到处说不成,当然是闷声发大财。
刚到盐政衙门,尚未进衙,便见一伙人急匆匆走过来。
管三刀握住刀,严阵以待。
人走近来,贾珣发现,原来是贾琏,两人曾在刘钦的婚宴上见过。
贾琏也发现了贾珣。
昨日方去瘦西湖的花船上打听了新闻,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听闻这贾枚好大的名声,又掌着兵马,若是插手这边事,贾赦交代的事就难办了。
贾琏下马笑道:“原来是珣兄弟,来这边做什么?”
贾珣笑道:“原来是琏二哥,我来看看林家叔叔,琏二哥怎地来扬州了。”
两人闲话间已到了林如海的房间,林如海略疲惫地睁眼。
贾琏上前道:“姑父身上可还好?”
林如海撑着身子,声音断续着道:“辛苦琏儿了,我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我走了后,好生照看你妹妹,便再没别的了。”
贾琏自答应不提。
林如海见贾珣又来,便道:“珣哥儿别送这些东西来,良药医不好死人。”
又咳嗽起来。
“快别说了,先歇着吧。”
两人一同出了房门,贾珣道:“我去看看林妹妹。”
贾琏正想单独问些事,自无不可。
见贾珣走后,贾琏一边找来管家,问林家目前的情况,再派人打听林氏族人的情况。
只一件事,林家的家产必须自己来处理,路过淮北大营时,提前点了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以备不时之需。
黛玉这边正和姨娘说话。
林家正经主子,如今只林黛玉一人,免不得将一些事说给她听。
但她这个年纪,又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具体办什么,大小事还是只有贾琏去办。
说她听,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她本是极明白的人,因此也听得有一茬没一茬的。
又想到自己终于要无家可归,又不免含悲带愁,飘摇无依了。
林家已是极熟悉贾珣的,因此也没来得及通报,便入了里头来。
黛玉见他大步走进厅来,也不礼让,便直接坐在她旁边椅子上。
心里大觉奇怪,这人怎么一点客礼都不懂,当自己家不成。
奇怪的是,自己也不反感,反道生出一种亲切来。
却不露异样,淡淡道:“你怎么又来了?”
贾珣道:“到底还是林叔叔家的饭香些,吃了一碗,便忘不掉了。”
黛玉顿觉脸上烧得慌,当时怎么就让他吃了那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