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他看到了换身花衣裳,挽着袖子从房里出来的兄长,拍响着腰间钱袋子朝他大叫。
“仲文,还看劳什子的书,走!跟为兄去喝花酒玩女人,听说那勾栏里又来了一个貌美如花的!”
亦如往常那般粗野,把寻乐子说的那样理直气壮。中堂的大厅里,父亲的身影也走了出来,呵斥了一句兄长,然后朝顾言喊道:“回去读书,得空了,爹直接给你送一个女人过来伺候你一晚上!”
兄长不怀好意的走到父亲身边,大笑起来:“就怕仲文身子骨玩不了一晚,哈哈!”
“不是还有咱爷俩吗?仲文吃不了亏!”
老爹搭去大儿子肩膀,父子俩朝顾言挥了挥手,让他回去好生读书,勾肩搭背转身走过了长廊,走过前院,在顾言视野里远去。
“爹……兄长……”
昏黑之中,顾言坐了起来,擦去眼角的湿痕,胸口传来疼痛的感觉。
“公子。”
一旁响起小铃铛的声音,她趴在床沿被惊醒过来,急忙走去圆桌,吹着火折子,将蜡烛点燃。
昏黄的烛光照亮房间,大圆桌、黑褐色的高低木柜,收拢帷帐的木床,角落还有盆架,小婢女正端起木盆,走去外面打上热水进来。
哗——
温热的水从拧紧的毛巾落进盆里,小婢女捧着走到顾言面前,替他擦脸、擦手,顾言只是轻言了声:“可以了,你去睡吧。”
就那么光着脚晃晃悠悠走到窗棂前,外面繁星铺砌夜空,绕着那轮清月,衬着下方悠长的街道,偶尔传来深夜的犬吠和楼下的鼾声。
“公子,这是靠近凌阳县的一个小镇,白天你忽然吐血……谷先生把你背到这里的。”
小铃铛担忧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背影,转过身,开门出去,大抵是去敲隔壁的房门,对里面的人说“谷先生,我家公子醒了。”“……一个人在发呆。”之类的话。
不多时,谷良穿戴好衣袍出来,跟着小铃铛进了这间房,开口唤了顾言两句,可那边的书生依旧没有反应。
只是呆呆的看着月色,阴云流转,遮蔽了不少闪烁的繁星,顾言双手放在窗棂,只是站在那,往昔的记忆被风吹来了。
“仲文,别伤心,你娘走了,还有爹在,爹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跟爹去勾栏,仲文你去不去?”
朦胧的月色中,仿佛看到了梦里的画面,爹和兄长勾肩搭背朝他嬉皮笑脸。画面犹如烟雾散去,又化作兄长歇斯底里的凶恶,踢翻了凳子,将他从地上拉扯起来,提着刀就要跟欺负他的人搏命。
“谁他娘的欺负我弟弟,滚出来,老子宰了他——”
父亲的身影跑出来,手里同样提着刀,朝打翻众人的大儿子摆了摆。
“以德服人,要以德服人!”
这就是家,顾言心中最为依靠的地方,爹和兄长也是他最为亲近的人,而现在没有了……
“爹……兄长……”
薄薄的烟雾自他身上飘出,在空气里变化,显出父亲和兄长的模样,顾言缓缓抬起手,触摸上去,烟雾飘散开,两人的身影仿佛忽然间消失了。
“顾公子,你身上……”谷良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位书生身上飘出的雾气,他很确定,这个读书人只是寻常百姓,根本不是修道中人,怎么会散发出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