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儿在鲁侯的别馆面见了邾国国君,邾仪父克。
互相行礼之后,诸儿抬起头来,打量着邾仪父。
他年纪大概三十五岁上下。身高比诸儿矮上半个头,但举止颇有雅量,多有一分英雄之气。
带着高冠,面容方正,须发黑亮,眉毛浓厚,双目炯炯有神。
两撇八字胡,下巴上垂着一小撮短须。
邾仪父早褪去了战时的铠甲,换上玄色的常服,腰间佩戴着一双玉环,一柄装饰朴素的佩剑,细细琢磨而成的石璏将佩剑的黑色漆木剑鞘钩挂在腰带之上。
邾仪父请诸儿坐下,于是二人隔着一方矮木几相对入座。
诸儿将膝盖安放在鲁缟织就的软垫上,稍稍调整姿势,安稳坐定。
“鲁人时常侵扰我邦,幸得大国讨伐,如今我境安宁,百姓士庶安居乐业,余深谢之。”
邾仪父先开口了,一上来便是恭维齐国压制鲁国的武功。
诸儿颇为受用。
只是现在还要观察邾国之所图,不能懈怠。
“今日之事,多亏贵国鼎力相助,使叛贼不能专守泗水,而使我有机可乘,得以渡水。”
诸儿也回以同样的赞词。
“不敢、不敢。”邾仪父彬彬有礼地一揖,颜面别向一侧。
“邾君来信,小子拜读。既然邾君有意,效王室以武,有功于鲁,而请之以爵,我不敢推辞,自当修书一封,奉予天子,俱言邾君之美意。”
首先,便是邾国最关心的赐爵问题,这件事情好办,只是修书而已,是赐爵,抑或是不赐爵,赐何等爵位,皆取决于天子。
“如此,敢烦执事。”见诸儿欣然应允,邾仪父的眉间舒开了一些。即便是最最微不足道的子爵乃至男爵,也比就这样挂着邾君的头衔名正言顺得多。不然,清楚事情原委的知道邾国还是一方诸侯,不清楚的,搞不好还以为他邾仪父是鲁国境内的一家大夫。
“邾君信中,言及愿为我齐国南道之主一事,余喜也甚。却不知此事于贵邦何益之有?”
诸儿唯独此事不解。给予齐国军事通行甚至驻军的权利,自己却没有提出什么回报,天下哪有如此称心如意的买卖。
“执事岂不闻虎与狐乎?”邾仪父开始讲起了故事,“虎求百兽而食之,得狐。狐曰:‘子无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长百兽,今子食我,是逆天帝命也。子以我为不信,吾为子先行,子随我后,观百兽之见我而敢不走乎?’虎以为然,故遂与之行。兽见之皆走。虎不知兽畏已而走也,以为畏狐也。”
狐假虎威的故事。
诸儿心领神会。
“若大国许之,则我欲为此狐也。”
“如此,则孰为彼百兽乎?”诸儿有些好奇,邾国人究竟是想要借齐国的威风来震慑哪家诸侯,甚至不惜给出驻军之权。
邾仪父笑而不语。
鲁国?此时元气大伤的鲁国恐怕真的已经及不上全须全尾的邾国了,若要重新对邾人构成威胁,恐怕还得修养个二三十年。
“君其告我!”诸儿加强了疑问的语气,再次问道。
“鲁也。非今日之鲁,乃去今百载而后之鲁也。”邾仪父的双眼直勾勾地望向诸儿的脸。
百年之后?!
诸儿再度审视了一遍邾仪父的脸。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对方也没有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