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年夏,六月末。
郑属滑国国都费城郊外。
焦灼的空气笼罩在平旷的原野之上。
王室并未如同郑人所预测的那样,在秋收之后再发动攻势。
既没有召集陈、蔡、卫三国,也没有与齐国达成联合出兵的协议,王师仅是孤军出击。
这场出人意料的进攻战役计划,并非出自周王林、虢公林父或周公黑肩三位独领一军的王师统帅,也非效命于王室的某位大夫卿士向天子建言,更非出自齐国临淄。
周王林召太子佗嘱咐留之监国之事,恰好当时太子佗与其次弟王子克皆在。
周王林特意嘱咐太子,郑人在滑国驻军五十乘,到时王师出征,可能将会袭击成周,要太子固守,以防郑人攻破王城。
王子克年不过十岁而已,听闻王师出征之事,看着王父带来的地图,好奇地问周王林和太子佗道:“父王,兄长,郑人军滑,请问为何王师不先取之?”
“行军作战,必先备足粮草,”周王很是宠爱自己的幼子,不厌其烦地教导道,“王师须待秋收之后,方能进军。”
“然则,周人必备足粮草,滑人、郑人如何?”
“皆同。”
“若大军逼退郑师,抢收滑国郊外之粮,滑人、郑人岂不是不能出征?”
周王林拍拍王子克的脑袋。
“郑人可自他处调运。”
调运...
“可过轘轅关否?”王子克追问道。
恐怕不行吧。
滑国,对于郑国来说,是一处围地。
围地,进出道路狭隘迂远之地。
如果王师与郑军在滑地交战,则王师的补给从成周运来,水陆皆可通行,路途平坦,距离不过两日之程;而郑军的补给除了滑地本身的产出和囤积之外,只能千辛万苦经由轘轅关运来。
王师一旦成功破坏掉滑邑附近的田野中的青苗,今年秋收郑人就指望不上了。
光靠通过轘轅关的那点运力,是远不足以供给五十乘郑师所需的。
到那时,滑国的郑师要么放弃辎重,轻装通过轘轅关撤退,要么就只能来成周劫掠维持生计,王师则可以以逸待劳,轻松将其歼灭。
况且,滑国人也是要吃粮的。
因郑国人的缘故得罪王室,害得滑人丢了收成,怨恨之心便会萌生。
虽然滑人也会埋怨抢割青苗的王师,但到了那时,只有王室能供给滑人过冬的口粮,即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向王室服软了。
到时候,郑人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费城之中,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王子克的肩膀被父王捏得生疼,差点哭了出来。
周王林喜形于色,当即传命召集王师一军,由周公黑肩统帅,进攻滑国。
驻守滑国的郑军由郑大夫祝聃率领。
祝聃虽自负其精悍,但毕竟面临的王师兵力超过己方的两倍,也只能退守城中,紧张地观察着王师的动向。
滑国也曾是西周时一方强国,费城好歹是一座径三百雉的大城。两面环河,建城于河间的高地之上。就算是五倍的兵力强攻,郑人也有信心能坚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