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杖是西式的,看来也十分残旧了,手杖上有一个半圆形的球,倒是金光灿烂,可能是纯金或是K金铸成的。这种神情的一个人,忽然说起流利的家乡语来,不是很值得惊讶么?
而且,他这句话,分明不是存心向人家说的,而是在自言自语,由此可知他平时在思考的时候,也是习惯使用德语的。
左欢所立即想到的:他自己曾念过医学院,可能不是假的。
所以,他顺口问了一句:“没事就好,老先生曾在哪间进修过?”
怪老头只是闷哼了一声,当时并没有回答,一直到好几天后,左欢才从和他的一番对话中,多少知道了一些他在什么医学院进修过的资料。
左欢记不清是怪老头子入院之后多少天的事了,大抵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怪老头子当然是有名字的,他有一个相当冷僻的姓:厉,名字是大遒。可是人人在背后都叫他怪老头子,当面,自然称他厉老先生。
几天信下来,怪老头子倒并没有什么怪行,可是他对医药方面知识之丰富、熟谂,凡是和接触过的医生或护士,都认为他是一位极其杰出的医生!可是他又曾当众否认过他是医生。
有一天,医院院长和左欢一起从病房出来之后,就曾说过:“真奇怪,怪老头子应该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医生,厉大遒,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只知道有一位杰出的数学家叫吴大遒。”
左欢笑道:“叫大遒这个名字的人多得很,很早就有一个词人叫钱大遒。或许他曾改过名字,所以你不知道有这个人。”
院长摇了摇头,左欢也知道自己这样说,在道理上不是十分讲得通,因为院长在医学界的资格相当老,一位杰出的医生,又是中国人,没有理由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
当时,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并没有深究下去。两三天之后,当左欢替老头子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病越来越恶化之际,勉强安慰他几句时,怪老头“哼”了一声:“你是在学医的吧!”
左欢不敢怠慢,忙道:“是,当国轻见医学院!”
怪老头子“哼”了一声:“最虚伪了,还要鼓励病人用意志活下去!”
左欢道:“当国民族性有他们虚伪的一面,但是我不认为医生鼓励病人尽量运用求生的意志是一种虚伪的事情!”
怪老头子又“哼”了一声:“轻见这个人在的时候,我见过他,他的名字很怪,好像是小……小……”
左欢道:“轻见小剑,轻见医学院,就是他所创办的,相当有地位。”
怪老头子嘲弄似地笑了起来:“当国的医学,先学荷兰,又学德国,现在,没事就好,一塌糊涂,从来也没有自己的创造!”
左欢听得出对方的语气当中,对自己充满了轻视,他也不禁有点生气。
左欢虽然生气,但当然不会在一个垂死的病人面前发作,他只是道:“厉老先生是在德国学医的?”
这一句普通的问题,怪老头子反应也是十分古怪,他双眼睁得极大,望着天花板,像是正在缅怀着遥远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