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响动惊动了一楼的姚全全也惊动了二楼的卿微。
姚全全脸上还糊着白色的补水面膜, 他自己不敢探出头去看, 只是让偶人小妥自己开门溜溜达达地贴着墙边站好。
卿微打开门往外看, “少女举壮男”的画面简直不能更美, 于是她愉快地回房拿出相机, 咔嚓咔嚓一通猛拍。
这些方来来都毫无所觉,他的咽喉被人扼住,困难的不仅仅是呼吸,还有思考的能力。
路俏很生气,比当初差点打死他的时候还要生气,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想法会毁了孟雅言么?为什么呢?
此时他都想不明白,唯一明白的, 是眼前这个人对他失望了, 而且可能是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他依然不明白, 只觉得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从内而外地席卷了他, 这种感觉比他喉间的那只手给予他的还要强烈。
直到此刻, 方来来才明白自己对于路俏究竟抱有怎样的心情,不是喜欢不是眷恋也谈不上敬佩更与男女关系无关,这个女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也对他抱有某种期待。
那是一种对着花等待开放的心态, 没有任何希望回报的私心,只是单纯地把他放在自己的羽翼下, 等着他长大。
无论是揍他还是告诉他不要乱跑,更不用说把他从别人的围攻中体面地带出来,这些事情里面, 都没有一点点顾忌到他是个刚认识不久的“坏孩子”。
那些内心灰暗的人是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这样单纯直接的行为反而展现了路俏的无私和分明。
这样的期待,让他的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样的期待,也是在他刚刚明悟的时候,就要失去了。
路俏看着方来来的脸已经涨到通红突然猛地松开了手,只是这爆发的片刻时间,她的愤怒已经被她压制了回去。
方来来跪坐在地上咳了几声,明明被人勒着脖子的时候他只是发呆,现在已经能顺畅呼吸了,反而一滴眼泪从脸上滑了下来。
这滴泪也和这个少年的自信一样,在初时剔透干净,最终打在他自己的膝头,成了裤子上一抹沉重的晕染。
路俏再没有看他,抱起在沙发上举着花生米忘了吃的兔子上了楼,今晚小孟姑娘睡在她的房间,她不习惯和别人同眠,还得给自己铺盖一番。
这个小区的深夜总是安静到死寂,那些老人入睡得早,也只有这个挂着“老干部棋牌大赛备战指挥部”的牌子、门上还贴着无事之家几个字的灰色楼里,常有彻夜灯光。
只是今天,会一直亮到天明的灯火又多了好几个。
孟雅言一直睁着眼睛,刚刚她已经睡了一觉,竟然没有做梦,只是醒来之后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的恍然之感。
在她的床边,一摞厚厚的被子上,路俏蹲坐在那里双手抱膝——这已经是她比较习惯的睡眠姿势了。
女孩儿醒来之时呼吸的变幻没有逃过路俏的耳朵,她站起身左手水杯右手糖果,已然是进入了备战状态。
“你要喝点水么?”
回过神的孟雅言看着这样的路俏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个姐姐此时像是动画片里机器人一样,明明正做着最体贴的举动,只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让这一切都带了另一种戏剧性的色彩。
“姐啊,认识你真好。”她感叹了一句,如果说那个奇怪的男人是把她从暴行中拯救出来,那么路俏就是把她从另一个深渊里拽了出来。
这二者都是救赎,按说是无从比较的,但是路俏让她更有被救世主庇护的安全感,这是章宿根本无法给与的,也是她最明晰的直觉。
路俏对于小姑娘这样的夸奖没什么感觉,她看看自己手里的水,默默放下换成了一包牛奶。
孟雅言真笑了。
“您别为我忙活了,我只想和您说说话。”她伸出手拽了一下路俏的衣角。
“我给您添了好多麻烦啊。”
她的脸上依然青紫红肿,额头上有一点血渍,那是被人拎着头发的时候扯伤了头皮。
路俏摇摇头,放下了牛奶和糖果,抓起她的手臂开始推散她手臂上的淤血。
“嘶……好疼。”孟雅言叫了一声就立刻收敛了,她咬着牙根子等待一阵又一阵的痛苦过去,到了后来,甚至又笑了起来,这样的疼痛让她更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真的已经获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