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真旁观,发现秀儿行事虽然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心里有分寸。比如现在,她并没有关闭房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然不合礼数,容易引起流言蜚语。但开着房门,远离还有兄长在当场就没关系。
既不至于坏了礼,又给自己保护,免得徐一真真的出什么禽兽行为。
但想想之前她对自己兄长行事,又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徐大夫坐吧。”秀儿指着兀凳:“桌上有热茶,要喝自己倒。我这没这么多规矩。我也不喜欢那么多规矩。”
徐一真也不客气,拿了壶倒了茶,轻抿一口,茶香四溢,竟是极好的茶。
徐一真笑问:“今日的秀儿姑娘与昨日相比,如同两人。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昨天的秀儿身边有长辈,有父亲,尽管是虚幻的,自然可以做小女儿态。”秀儿冷笑:“今日的秀儿孑然一身,举目望去只有自己,自然不同。”
“怎么说只有自己呢?”徐一真却有不同意见:“院子里不还有你兄长么?”
“他也算兄长?”秀儿冷哼一声,问徐一真:“你对于我这兄长,有几分熟悉?”
徐一真摇头:“并不熟悉。昨天才是第一面,此前不仅从未见过,更未听说过。”
“那就难怪了。”秀儿恍然:“你不知他的究竟。这人呐,”秀儿伸出食指,点指着院子外面:“表里不一得很。自诩出身将门之家,不说文韬武略也懂得些带兵之道,但实际上不过是一草包,干啥啥不行的货色。”
徐一真心说,我一外人这是能听的?只得讪讪一笑:“秀儿姑娘,我且先给你看病好了。”
秀儿看出他脸上的局促和心中的忌讳,便也不再说什么,却转而问:“徐大夫打算怎么看?”
徐一真头次听有人问这问题,一愣:“自然是望闻问切得看,先给姑娘号号脉吧。”
秀儿不知怎的来了兴趣:“我听说有悬丝诊脉一说,怎么不见大夫拿着金线。”
徐一真笑说:“或许有人会,但在下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并不会悬丝诊脉。”
悬丝诊脉,最早的故事,是说药王孙思邈以悬丝诊脉之法为长孙皇后治病,似乎在此之前,没人会,在此之后是个人都会。
但这个故事大概率只是话本故事。细究起来,悬丝诊脉也只是坑蒙拐骗故弄玄虚。
毕竟人身双手寸关尺,又分沉涩滑慢等等许多脉象,更有脉深脉浅之分。
这许多脉象,若是初学者光分辨就要费好大的劲,更何况还要搭在金线上?
要是搭根金线就能诊脉,要么是病人脉搏洪大到当场爆炸,要么是医者修仙有成,就要飞升成仙了。
所谓悬丝诊脉,更有可能是那群达官显贵皇帝老婆,明明病重还非得端着,男女大防,这防,那防,太医又得看病,还得显示出自有办法,于是创造出悬丝诊脉以及故事,以糊弄那群白痴。
好在望闻问切,切脉只是其中之一,通过前三种也能确定病情。但若是连见面都不能见,靠着一旁的太监宫女说明病情。那太医开的药有没有效,就极为玄学了。
这种情况,大概率是从明中期开始,到了清末近乎走火入魔。弄得好像不会悬丝诊脉就算不得名医一样。
徐一真庆幸现在是明初。朱元璋以及他们一起打天下的兄弟都是泥腿子出身,并没有后世这样那样的毛病。
否则针医先废了大半不说,他怕是也没个善终了。
“原来如此。”秀儿笑着把胳膊伸过来:“徐大夫来号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