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医家开药,多是时方。讲究依病症定病理,再以脏腑五行与药理之间的君臣佐使定方。只是时方,辩证须准,药理须明,否则药不对症,难以治病不说,还会草菅人命。”
“但实际上,时方一脉自金国张元素开始。张元素之前,医家多是用经方。”
“所谓经方中的经,是汉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经方一脉治病,不看病理病机,只看病症。以伤寒论为本,以神农本草经与胎胪药录为用,稍作加减定方。”
“经方,自然也要辩证、明药理,但因为有伤寒论为本,上手较为容易,也更适合现在的你。”
上手容易归容易,但经方易学难精,更容易迷信经方。
后世某些经方派医者,不以经方治病救人,反而将它高高供起来,甚至以易经八卦河图洛书去解释经方中药物配比。就是此类。
这类人物,学医是糟践了才华,就不如拿个马扎去湖边摆个算命摊去,挣得说不定比行医还多。
无论是经方也好,时方也罢,最忌讳的是入窠臼中而不自知。抱着怀里的东西不撒手,作为安身立命之本,又为了抬高自己怀里的,去贬低别人怀里的。
明初,时方派兴起百年有余,方兴未艾。经方派仍有许多医者秉持。此类迹象还不明显。
到了民国乃至后世,经方派与时方派彼此看不顺眼,都打出了狗脑子,又都各自走火入魔。
这种情况让人极为不解。中医的大船都沉了一半了,经方时方两派不想着自救,改革创新,反而还在那掐架掐得热闹。旁边的西医怕是要笑死了。
“敢问王大夫,我该怎么入门?从哪种医书看起?”
“先看神农本草经,了解药物药理,”王大夫说到这儿不由遗憾:“可惜胎胪药录失传。伤寒杂病论中所记载的药方中,一些药物本草经中没有,想必就出自胎胪药录。
“你若有心,学习之时可采买一些药材,依照药方确定药理。”
徐一真点头应下。
“而后便是伤寒杂病论。”王大夫说:“伤寒杂病论分上下两篇。上篇伤寒论,讲的是治病之由。下篇金匮要略,说的是治病之方。”
“等你将这些看完,经方便算入门了。之后,你可则选其他医书来读,比如唐代孙圣的千金方,比如历代名家药方医案。”
“这些或许不能让你成为经方大家,但足以让你在不适合针灸时候有替代之法。”
王大夫这番,可算是金玉良言,直接将徐一真心中的一片混沌开出一个孔洞,透过孔洞可以看到之后的青天。
虽然云层仍然厚重,他却不再如之前的茫然无措,至少知道其中途径了。
徐一真再次执弟子礼,郑重谢了王大夫。
王商阳摆手笑说:“不必放在心中。一者,你这么年轻就成为太医院院使,显然简在帝心,前途不可限量。我这也算提前施恩于你,之后说不得有我的好处。”
他这番作为,自是应有之义。但说出来,自有一番坦荡在。
“这二嘛。我们行医的,治病救人是本分,传道受业是责任。你医术提升了,今后治病救人,冥冥中自有我的一份阴德在。”
徐一真笑问:“王大夫还信鬼神?”
王商阳笑说:“信或不信,不过是让自己问心无愧罢了。”
说话间,马车停下。保生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