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季明没管他,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
圣旨就是玄宗封赏颜家三人的封官文书,除去开头几行废话,颜季明直接念了内容。
“加原代常山郡太守颜杲卿为户部侍郎......”
颜杲卿迟疑片刻,见儿子神情不似作假,便对着那封圣旨要下拜,周围官吏见状,也纷纷跪下。
“臣,谢陛下...”
颜季明伸手止住他,没让老子对着儿子跪下来,周围官吏也顺水推舟地没有跟着跪下,一个个拱手道贺,口中赞颂着天子隆恩,浑然忘了旁边还捆着几个叛将。
“三郎,你这是去长安一趟回来了,陛下是怎么说的?”
“陛下说,还有旨意。”
颜季明咳嗽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卷圣旨,他顺手按住颜杲卿没让他跪,眼睛却看着周围一众官吏。
得。
大家心里了然,这孙子要咱们跪呢。
心里骂着孙子,但他们脸上还得带着恭敬。
“封颜季明为常山郡太守......”
这话一处,连带着颜杲卿在内,都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一地太守可是四品官,究竟是颜季明给天子吃了什么迷魂药,还是他手里的圣旨压根就是假的?
“圣旨在此,各位自己去传看吧。”颜季明懒得解释,顺口又道:“叔父也是有封赏的。”
听到这话,颜杲卿忽然皱起眉头,问道:“封赏的,只有我们颜家人?”
他对着那些官吏拱拱手,命令太守府的下人送他们回官衙休息。
等人都走后,他才在空荡荡的大堂内坐下,和儿子面对面交谈。
“连带常山在内,河北已有十七郡私下联结,约定正月起兵讨贼,可陛下却只是封赏了我们颜家几人的官职?”
“那又如何?”颜季明没明白他的意思。
颜杲卿微微摇头道:
“十七郡官吏,单单只封赏颜家,这会让其他人怎么想?现在就算是打着起兵讨贼的名号,旁人也会说我颜家是为了功名利禄,才撺掇着河北军民反抗叛军。”
颜季明沉默片刻,踹了踹地上的李钦凑,道:“不管如何,我听说父亲今晚设宴邀请他们,就猜到你是想拿下这几个。”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就不能再瞻前顾后了。”
颜季明平静道:
“若是赢了,父亲和叔父的名声不会有半点受损,之后还可以向朝廷上疏请求封赏河北官吏作为弥补。”
“说的...对。”
颜杲卿叹息一声,声音里尽是无奈。
“就像是你一个月前私下挪用府库收买各处官吏那般吗?”
颜季明不由怔住。
“父亲已经知道这事了?”
“我可没老糊涂。”
颜杲卿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却觉得有有些陌生,他张嘴想说教几句,但最后,仍是一声叹息。
“三郎,做人无需做君子,但,做人须得是有良心。”
“儿懂了。”
颜杲卿站起身,疲惫道:“既然陛下已经封你为常山郡太守,那么接下来的事,你来替为父做吧。
为父今夜设宴骗来李钦凑等人,土门关驻守的叛军已经是毫无防备。
这两日必须得拿下土门关,打通河东兵马过来的道路。”
现在已是亥时。
深夜里,恒州城内大雪纷飞,太守府外的几条街上都火把通明,照亮了夜空。
驻守土门关的叛军足有七千人,就算恒州城内最近在大力招募士卒,但兵力也有些不小的差距。
李钦凑原本还叫嚣着要把颜季明卖到范阳做兔儿爷,但被灌了几口马尿就清醒了,一五一十把土门关的情况全告诉了颜季明。
好消息是,那七千人都是汉人士卒,出身河东太原。
安禄山任三道节度使,出手就能调动起三道的兵马。
所谓三道,即是范阳、平卢、河东。
虽然世人心知他要反,但安禄山肯定不是明目张胆打着造反旗号起兵,他对外宣称的是,玄宗身边有奸臣,自己起兵是为了进京除奸。
所以前两道的兵马尽皆跟随安禄山起兵,可河东道有个北京副留守杨光翽,控制了河东半数兵马,虽然这人后来也被安禄山诱骗过去,但终究没让河东兵马全部落到安禄山的手中。
李钦凑不仅说出土门关守军的出身,还告诉颜季明,那些守军士气本就不高。
颜季明审完李钦凑等人,又请来李光弼商量对策。
而后者沉思片刻,就劝说道:“今夜大雪,您不如趁月黑风高时节,令部卒多点火把以为疑兵之计,再派人入土门关,诈称河东援军已到,且河北全部城池已经重归大唐,令土门关守军开关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