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盛夏七月初,那一天热的能让人窒息,一个江湾水叉处形成的天然浴场处,一群十几岁的光腚孩子在水中嬉戏。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农村的男孩子都是散养,一个个儿都跟野狗似的,成天满街乱窜,就知道撒欢捣蛋,没事的时候就会泡在小河边,身边根本不会有半个大人跟着照看。
在那个水塘中,一个小脑瓜猛地从水中抬出头,不停的大口呼吸,眼中的惊恐还没散去,双目都没有焦距。
不知多久,他的脑袋猛地被一个熊孩子塞进水里,紧跟着嘻嘻哈哈朝一边划走。
李凡喝了一口河水,呛的脑子嗡嗡作响,这才回过神来。
“是哪个龟孙……”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怎么像个小孩子。
李凡马上意识到不对。
下意识的转头四处打量,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
这不是自己从小生长的村庄外么,洗澡的地方是村里小孩的天堂。
这个江叉离村子能有三里路,岸边有一大片草地,细密的沙滩,茂密的树林,还有很多野果树,这一下唤起尘封许久的回忆。
此时他的心神完全还在刚刚险些溺死的时候。
这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是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跟几个发小去村外洗澡,这个江叉里水底有很多河蚌,当地俗称蛤喇,还记得那年自己摸到一个巨大的蛤蜊,正弯腰闭气在水底往出挖的时候,莫名就浑身不能动弹,被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后来大病一个多月,不知道喝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玩意才好起来。
刚才自己就是从那种让人窒息的不能动的状态清醒过来,这次并没有晕过去,只有头脑一阵阵胀痛。
自己已经四十多岁,难道重生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巨大的惊喜充斥着脑海。
四处打量一圈,看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呼哈乱叫戏水,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现实。
李凡快速游到岸边,村里的几个小屁孩正撅着腚生火,小丁丁冻得像个蚕蛹一样干巴巴地缩成一团。
生火的一个是邻居刘波,一个是后街的吴海军,还有一个一时间想不起名字的小男孩。
旁边的树枝上串着一大堆蛤蜊肉,还有几条大小不一的鲫鱼,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吴海军手里拿着一把用镰刀头改成的小匕首,熟练的肢解青蛙。
手里的木棍上已经穿着一串青蛙后腿,看样子是准备烧烤。
李凡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望天,嘴里叼着一根草棍,好久之后才放肆疯狂的大笑起来。
大伙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一顿问候他的家人之后,七手八脚的把他踹进河里。
李凡也不生气,一边划水,一边疯狂的大笑。
自己真的重生了,真好。
此时他的心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欣喜、不敢置信、以及说不出的优越感,看着几个发小,就像看待一群幼稚的傻叉。
饱餐一顿土味烧烤之后,李凡撒腿就往家里跑。
刘波挠挠脑袋,“李凡怎么回事,是不是早上就没吃饭,这家伙今天真像牲口,不管生熟都往肚子里塞。”
吴海军也跟着说,“就是,下回再烧烤他要不从家里偷一瓶子油,说啥也不带他,太能吃了。”
剩下的小伙伴也跟着附和。
李凡吃饱之后,一路撒着欢的赶路,熟悉的林荫路,破旧的小村庄,低矮的小草房,到处是老鼠洞的黄土围墙,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熟悉,这些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这回居然都回来了。
现在正是七月农闲的时节,除了到野外割猪食菜没什么着急的活计,家人正在家休息,一家三口正在屋里听收音机,播讲的是单田芳老师的三侠五义。
破旧的木门差点没让李凡撞碎,发出痛苦的嘎吱声,惊的家人一颤。
李凡撞开房门,看到年轻时候的父母,一点也没有记忆中那种憔悴苍老。
还有年仅五岁的光头弟弟在小心翼翼的舔着一根冰棍。
被吓得张着小嘴,整个人都眼神诧异的看着他。
李凡一看到弟弟心头怨念横生,自从弟弟上学以后,自己彻底就成了什么都不如弟弟的反面教材,长大以后,弟弟事业有成,年纪轻轻就当了中学副校长,父母都是弟弟一家照看,自己则是一无是处,弟弟则像一个大哥一样管着自己,见面就教他做事。
李凡从小对学习就不感兴趣,成绩更是差的一塌糊涂,老天爷算是给他学习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前世的时候李凡读完初中就辍学,穷困潦倒的过到四十多岁,最后变成一个流浪汉。
当年的李凡对弟弟那真是又敬又怕。
所以说,有弟弟欺负要趁早。
李凡看到年幼的弟弟李成,想都没想,一把夺过冰棍,两口就塞进嘴里吃干抹净,剩下的冰棍柄又放回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李成手里,然后熟练的揉揉他的小光头。
弟弟李成下意识的接过木棍,眼睛来回乱转,小嘴发瘪,使劲摔了两下木棍,嗷嗷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