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时分,雨已经渐渐停了。
整条宁荣街便已经出现了车水马龙的现象。
络绎不绝的牛、驴各式各样的车驾缓缓驶向宁国府后门。
昨儿下午,城外的各处庄头就已经往城里运送宴席上各种各样的菜蔬瓜果,还有牛羊家禽。
至今日,整条宁荣街还是塞满了各种运送物品的牛车。
只不过,今天的物品输送车队皆是靠两边缓缓行进。
余留中间通道,给那些前往宁国公府祝驾的宾客相行。
周边除了兵马司的人来回巡视,尚有京畿府及长安县派遣出来的衙差捕快。
宁国府,所有下人皆是在寅时便在管事头头的招呼下,开始一天的紧张忙碌生活。
府内,各处不断涌现出东府下人们的身影。
他们有的忙活着搭建遮雨棚,供前来道喜的人纳礼署名之处。
俞禄则是带着一群膀圆腰粗的汉子,将特制的宴席几案、以及那些长条凳子,一张张地抬往指定的地点。
林大宝便专司盯着厨房那边,每一位庄头拉过来的菜蔬、生肉活禽,他皆是要亲自把关。
其他小管事各有各忙,东叔与任怂主抓大方向。
府外,从宁国府正门不足一箭之地,往西一溜儿地沿街摆满了木椅条凳,直达最西边的后街,整一条后街摆满了桌椅板凳,上面还搭建一些简单的遮雨棚。
这些地方,便就是宁荣二府承办的流水宴席了。
今日端午至后日。
所有宁荣街的街坊,以及神京城的百姓。
但凡前来说一句祝词好话,便可以落席吃上一顿饱饭,三荤三素,谓之六六大顺。
虽是最便宜的肉汤,这也可以让一些生活在最下层的百姓们,吃撑回去。
更遑论,他们还能喝上一杯,产自朱阁特有的酒水,以及每人一颗樱桃,一颗荔枝。
贾家老亲的请柬,一早在四月底便已经由东叔亲自前往各府一一奉上。
而在五月初一,则是由林大宝带着玖爷的亲兵,送给神京城里玖爷的所有同僚。
除了绣衣卫、五城兵马司、盐政总暑、鸿胪寺、军器监、工部。
凡是与贾玖有所沾同带僚的衙门,不管多小的官,那怕只是一些经办的小书吏,皆是收到了西宁伯爵府的一封请谏。
西宁伯贾牧之,真真是做到了不遗漏一位同僚。
话又说回来,届时到底会有多少人前来府上祝贺,今日便知。
单玖大爷的同僚请柬便发了数千张,东叔曾私下估摸着,嗯,足有六七千张~~
这主要是,玖爷把绣衣卫所有人的名字都给写至请柬里面,上到南北二司的指挥,下至一位小小的校卫。
记不完全统计,在京的绣衣卫,一共5600人。
当然,这还不包括整个大周各行省里面的绣衣卫。
而这5600人,还基本上只是北司季安的手下。
诚然,这些人皆是分班过来,吃顿流水宴,吃完就走。
任怂也带着府里的管事头头们,前往京营,将请柬一一交至所有京营的军将手中。
这一幕,着实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无比嫉恨。
以往,他们与这些京营的军将来往,尚还要偷偷摸摸地进行。
而西宁伯,却是大大方方,一次请完所有排得上号的军将,更甚是一些后勤司的不入流差吏,也受到了西宁伯爵府大管家的礼貌相请。
这时,东叔与任怂双双来至宁国府后门。
他们两人需要作最后一次的检查,因为此处是玖爷/小主宴请京营诸军将的地方。
由不得他们二人不看重。
这一整条两箭之地的后街,于昨日前,便已经搭上了一幕幕的遮雨棚,从街头摆至了街尾。
两端加以木棚门围住,皆是有着西宁伯的下人们把守着。
而贾玖早前的三进宅第的院子里面,则是也摆上了十数围。
这处地方,是招待那些高等军将的地方。
任怂与东叔二人转了几圈,嘱咐这边的管事几句,他们便往会芳园那边回了。
今日的会芳园较之以往,有所不同。
以往宁府设宴,贾家老亲及族人多是在正堂那边吃席。
而在今天,所有的贾家老亲及宗族的男性,贾玖将他们安排至会芳园里面的登仙阁,也就是与天香楼隔着一个逗蜂轩。
天香楼门前的大片空地,早已经被帷幕围在了一起,这处地方及整個天香楼,则是今日所有女性的宴席之地。
至于仪门及正堂那边的大广场。
贾玖预留出给那些,在朝堂上面与他‘眉来眼去’的朝臣,及一些入品的京臣。
……
……
东城,徐宅。
卯初时分,后宅中老爷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宿。
老爷书房的门口,正挺身侍立着,四名老爷亲兵出身的家仆。
一些徐宅老人开始一天的忙活时,见状,当即明白过来,自家老爷显然又是深夜会客。
至于是些什么人,这些仆从岂敢打听,他们亦是早已经被管家勒令,三缄其口。
更何况,能进入到后宅中的老人,他们的忠心,皆是毋庸质疑的。
书房内。
茶香袅袅,掺杂着檀香,溢满了整处书房,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书房几案后面坐着晋王府旧部原一等安东伯,现今被削爵为神机营正三品指挥使徐安贞。
其对面左边,落座一位身着黑衣蒙着黑巾脸纱的中年男子。
徐安贞将手中那道画了押的文书,递向那名男子。
待那人由他手中接过,他整个人仿若虚脱了似的,当即瘫坐在梨花木椅子上面,喃喃道:“眼下,你可以告知,你身后的主子爷,究竟是太宗的子嗣、还是上皇的子嗣了罢。”
自承安二年以来,他被这位神秘说客频频接触。
而后,这人给他提供了大量的金银珠宝,才让他在三年之内,真正掌握神机营一营的兵士,让他将四散而逃的心腹亲军,一一招回自己的身边。
方才,便是他最终下定决心,彻底把自已捆上对方的战车之中。
这便叫一荣俱荣,一亡俱亡。
正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响。
“老爷,宫里来了天使,传旨的是重华宫的窦太监。”
“窦仲明?他怎么会在此时过府传旨?莫不是,上皇那边已经醒了过来?继而有变?”神秘说客素来镇定的神色,彼时变幻连连,惊得他直接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