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缙又狠狠扬了几下鞭,他已冯戊等人远远抛在身后,冲入城门,以最快速度狂奔至镇北侯府。
汗流浃背的膘马长嘶一声,猛人立而起,而傅缙已脚尖一点,冲进府内。
“世子爷。”
“请世子爷安。”
沿路仆役护卫问安声不断,傅缙充耳不闻,他一口气不歇,以最快速度冲回东书房所在的大院落。
“二公子何在?!”
他未停,已厉声喝问院内侍卫。
然侍卫却手一指,正正往大书房方向,“二公子来了。”
“少夫人也在。”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二公子正用羹汤。”
傅缙心胆俱裂,倏地闪身冲上廊道,“砰”一声踢开那两扇掌厚的楠木隔扇门。
一声巨响,厚重的隔扇门竟当场被踢飞一扇,而另一扇急速甩了个半圈,“砰”地重重撞了回来。
可就这么一刹那,傅缙已看清房内情景。
楚女与傅茂正一左一右对坐,二人闻声大惊侧头看来,傅茂端着一个喝干净的空碗,本正要放回几上,被这么一吓,瓷碗“砰”一声摔落在地,粉身碎骨。
傅缙双目一赤,喉头登时泛起甜意,“阿茂!”
“快吐出来!”
他疾冲而入,一把抓起弟弟的衣领,在他腹部穴道大力按了几下,“快,快!”
傅茂正惊愕的脸立即扭曲,“大兄,疼,很疼,……呕!”
少年脸都疼白了,可惜没能吐出多少东西,被他哥哥反复折腾过后,最多就吐了小半碗的量。
“快去请大夫,去!快去!”
傅缙一双锐目泛起泪花,咬牙切齿,见弟弟吐不出什么反几要晕厥,他怒喝:“绿豆汤!快,快去取绿豆汤来!!”
绿豆本解毒,刚喝下不久,灌了绿豆汤后再催吐,肯定有效果!
傅缙一双手都是颤抖的,等待绿豆汤呈上的间隙中,他余光见一脸惊愕,正张嘴欲言的楚h,心中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悲痛愤怒立时引爆。
“楚氏!!”
他一探手抽出墙上悬挂的宝剑,重重一挥!
这把镶嵌了不少宝石的装饰用钝剑,在他手上如同神兵,“咔嚓”一声巨响,沉重的檀木大书案竟被直接劈成了两半。
两截书案轰然倒地,其上笔墨纸砚等等物事飞溅落地,他剑尖直指楚h,“若我兄弟有何不好,定教你与那毒妇百倍偿之!!”
泛红的一双厉目,恨毒而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冰冷声音,楚h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刚才墨砚在她额际擦过飞出,重重砸在墙上,她吓得脸都白了。
这一瞬,眼前人和噩梦中那个夺命修罗重叠在一起,楚h手足颤抖,呼吸窒了窒,她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
她哑声道:“阿,阿茂喝的是甜汤,东书房做的……”
……
陈嬷嬷表现得固然无懈可击,但楚h怎肯冒险,将人搪塞走了后,她强硬让人把食盒先收起。
侍卫有点为难,这是太夫人送的羹汤,且主子不在,他也不能让少夫人入大书房的。
最后还是傅茂解决了问题。
他板着脸呵斥了侍卫,又说,自己一起进去,与嫂嫂同在无妨,兄长不会责骂的。
傅茂听说是祖母给送的羹汤,他腹中饥饿,忍不住瞄了几眼。不过他崇敬兄长,看看可不打算真吃。
楚h更不敢让他吃,这事情发展得和她猜测的重合度让她心惊,亲自将食盒搁在另一边,又命赶紧熬甜汤。
她不敢走,怕万一走了以后,再发生什么不可预料事情来。
她决定亲自盯住那个食盒,直至傅缙回来为止。
傅缙是回来了。
然回来的方式却极其骇人。
楚h先是被踢飞的门板吓得心跳停滞,那边傅缙已风一般卷了进来,捉住弟弟又颠又拍,她马上明白,他恐怕已得讯并误会了。
但她喊了两声,他全无反应。
她只得提起一口气,正要大声喝破,但谁知这时,他突然就转向她,拔剑劈桌一气呵成,“轰隆轰隆”的巨响,檀木大书案倒地,墨砚笔洗齐飞。
她惊险避过,一抬头,却对上那双与噩梦极为相似的厉目。
楚h手足冰凉,哑声道:“阿,阿茂喝的是甜汤,东书房做的……”
此言一出,屋内陡然一寂。
傅缙一愕,立即低头看弟弟,傅茂抹了一把眼角泪花,虽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赶紧点了点头。
傅缙这才看见另一边几上放着的一个汤盘,里头汤色黄亮热气腾腾,有银耳,还有枣子白莲等物。
他下意识看向楚h,余光却见她方才坐的位置侧边小几,也放着一个青花小瓷碗,内里还有半碗甜汤。
“陈嬷嬷送来的羹汤,我搁在那处。”
楚h手一指,傅缙顺势看去,一个填漆食盒搁在多宝阁上。
“我本不应该留在此处,我怕阿茂误食,这才一直守着,想着等你回来……”
楚h的声音很哑,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直直看向傅缙。
“我虽是女子,但也知言而有信,与世子爷当日承诺之事,从未有一刻有遗忘。”
“况且!”
她声音提高,脊梁挺得笔直:“我生而为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又与禽兽有何异?!”
这句话掷地有声,她抬起头,与傅缙直视,一双眼眸仿佛带了火花,有倔强,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傲然。
傅缙喉头滚动了一下,却没有辩解,他确实一直未信全楚氏,而方才急怒攻心,言语中确实有思疑她的意思。
楚h抿紧了唇,虽她知他是忧心弟弟,但数度惊吓又被喝问,费尽心思保全傅茂却遭遇横眉怒目,一股心气顶在喉间,她也怒了。
“若你实在容不下我,将我休回邓州就是,何须这般苦苦相疑,怒目横眉以对!”
她说罢,一拂衣袖,转身大步往外。
傅缙眉心一蹙,立即两个大步上前,捉住她的手,皱眉道:“我又何曾说过要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