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忠宴走进院子。
院子里的三人才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眼下泛青,面容憔悴的年轻汉子。
年轻的汉子几步走到祖母跟前,先是叫了‘婶子’,随后,眼圈慢慢就红了。
“我想要在婶子这里赊一口棺木、麻片和纸钱,不知道婶子这里是否有长明灯、香烛之类的东西,我需要那些东西置办凶礼。我没有现银结算,要是婶子愿意赊欠,我家两头年猪杀了办个席,余下的肉都送给婶子。”
“文林啊,先不说那些,你家是谁……”祖母开口。
“婶子,是我娘。她今天去了。”白文林哽咽道。
祖母说了声节哀,随后吩咐舅舅:“忠宴,你带文林进去挑吧。”
颜窝突然伸长脖子,盯着院门口站着的那个额头有个血洞的老妇人,小胳膊从祖母怀中抽出,对外挥了挥喊道:“慧奶奶,进来坐啊”
白文林猛地回头。
院门口,空无一人。
“是我奢求了,我娘已经不在了,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白文林说着,眼圈又是一红,脸上露出个勉强的笑,伸手摸了摸颜窝的脑袋、
“窝窝乖,以后你慧奶奶不会再抱你了,你要记得想她。”说着,对舅舅道:“天色也不早了……走吧忠宴,劳烦带去我清点一下东西。”
说罢,白文林就跟着舅舅温忠宴进了杂物间。
颜窝动了动两条小腿儿,柳曼就松开手,任由颜窝跳下地。
早就迫不及待的颜酒兴冲冲的拦住她。
“窝窝,想哥哥没?哥哥给你带了个宝贝,你靠近点儿。”颜酒从身上的布袋里抓了个什么东西,一脸神秘。
颜窝本不想理,可察觉到身后祖母的视线,只好把脑袋刚凑过去。
“你看,哥哥在村正家给你抓了蛐蛐”说话功夫,颜酒攥着的手猛地一下张开。
只瞧见那张开的手掌中,一个小黑点猛地弹跳起,蹦跶到了颜窝额头上,她“啊呀”叫了一声,小胳膊举起,对着自己的脸一阵噼里啪啦的拍打,边拍边跳。
好不容易等蛐蛐受惊跳跑了,颜窝顿时冲进房间中,带着哭腔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窝窝讨厌哥哥,再也不要理哥哥了。”
婶婶白梅几步上前揪住颜酒的耳朵:“花了一斤的面粉让你去村正家学认字,你去做什么了,竟顾着抓蛐蛐了?还敢吓哭你妹妹?”
“婶婶,耳朵……疼啊,我错了,我不抓蛐蛐了。”颜酒疼的求饶。
“我说的是不该抓蛐蛐吗,是不该拿蛐蛐吓你妹妹!”
“那我下次抓了蛐蛐吓二蛋去,不吓妹妹了,婶婶……松手啊,疼。”
柳曼则是没管二儿媳妇越俎代庖,小酒这孩子越来越皮,打一顿也好。
只是刚刚窝窝对着院门招手那一下,让她眉头紧蹙,面色凝重。
窝窝她的眼睛,真的能看见?
……
房间中。
窝窝转过身,眼睛里半滴眼泪都没有。
小小的人儿,黄软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揪揪,里面穿着红色里衣,身上还罩着一件旧了的海清色无袖小袄,脖颈和袖口的位置都有白色的兔绒毛,衬的小奶娃皮肤又白又嫩,精致的如同洋娃娃似的。
此刻她歪着小脑袋,琥珀色的瞳仁儿宛若宝石一般,散发着浅紫色的微光。
“他们都看不见你,证明慧奶奶你已经死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