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连下四日,淅淅沥沥的阴雨冲刷着抵临夏日的暑气。
雨滴从厚重的灰白云层中坠下,顺着又有所增高的青茅竹叶纹路滑落,最终浸入大地,滋润万物。
竹叶、草木由初春伸展的嫩绿、翠绿,转变为深绿色,枝繁叶茂,衬托山野愈发郁郁葱葱。
乌云连绵,雨露不止。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高脚楼廊上,江鹤负手凝望,俯瞰稻田间,江牙正领着二人,披着蓑衣,在一处靠近河滩的水田旁,口舌争吵,讨价还价。
在不久前,这亩上等水田,名义上归属杜婆子,却遭赵猎户一家侵占。
而如今,已然被杜婆子献给了江鹤,成为他的田产。
一亩靠近河滩的上等水田,价格却不低,在村落里亦是罕有,总共不过一手指数,故起步都是三十块元石,平日里想买都未必有人卖。
尤其是眼下春夏之交,早已种好秧苗,省去春耕之劳,只待秋季收获即可的田产,更是难得的大便宜。
杜婆子主动献上田产,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家小子屡出恶言讥讽,江鹤的置之不理,令杜婆子求助无门,眼睁睁看着自家田地被旁人耕种,无处诉说。
在老徐的怂恿下,索性心一狠,主动将被侵占的三亩田产献给江鹤,使索回田产的人转成蛊师。
区区凡人,敢跟蛊师争东西?
赵猎户一家被迫退让,田产尽归江鹤,至于杜婆子进言留一亩下田的乞求,直接被无视。
事后,江鹤照例赏了老徐五块元石……
……
少顷,江牙送人离开,返回高脚楼。
“哥,又是个铁公鸡,多出一块元石都不肯出,啧啧!”
江牙脱下滴水不断的蓑衣,轻哼一声。
类似的事情,他显然不是第一次经手处理,联络卖家、谈判讨价,信手拈来。
这个卖田的收益,于江鹤自身而言不值一提,在江牙看来,则是个不小的外快收入。
他摆烂式的不理会,反而契合了原主的收田计划。
杜婆子坐拥数亩田产,家中又无男丁,只会徒增旁人觊觎。相较于强取豪夺,原主的手段更加隐蔽、合理,叫人挑不出毛病。
田产的收益能一定程度上,解释江鹤自身不正常的经济与蛊虫状况,却不叫人信服。
三亩水田值什么价,旁人心底都清楚。
好在……江鹤已经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理由,不日即可。
“小牙!”江鹤扭头主动唤道,“我打算等秋收之后,把这三亩田产送给江老!”
“啊?”江牙闻言微微一愣。
江鹤口中的江老,正是那位与这具肉身,有着血脉联系的一位族中家老。
原主能谋得驻村蛊师这个营生,江牙得以在族中开起商铺,都少不了这位远方叔伯的助力。
江牙脸色犹豫,开口询问,“可是哥,往年给江老送礼、给孝敬,那都是在年关的时候,是不是有些早……”
打量神情疑惑的江牙,眸光闪烁。
江鹤知道他这是舍不得这三亩田产,毕竟当真卖出后,少说能进项近百块元石。
这差不多相当于历年孝敬的小半,且听江鹤的语气,该给的数额貌似还分文不差,实在叫他肉疼。
“因为不一样!”
江鹤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江老当初愿意投资他兄弟俩,无非是看中江鹤有突破三转,成为家老的可能。
他俩一年到头朘剥凡人,商铺倒卖赚的钱,送给江老的,不及对方一个月在家族中领的元石俸禄。
三转家老,一周的元石补贴恰好是一百块,若是狼潮战时,则会翻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