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群贵得意地看了王小来一眼。
王小来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但内心还挺感谢他帮自己躲掉了一场麻烦。
之后的几天,王小来算是见识什么叫做“书生造反三年不成”。
专家组里的人实在是太磨叽了,毫无决策力。
搞技术的人,对技术已经形成了严重的路径依赖,总想着用技术搞定一切,总想着等讨论了出万全之策之后,一切都成熟了,再去着手实施。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找个外行过来当领导,起码比这么一直拖着要强很多。无知无畏,也只有外行才能带来决策力了。
专家组的讨论毫无进展,宋工的级别这么高,一般的厂领导来了,都没信心力排众议推动工作前进。
唯一能推动此事的杨厂长,则因为有了干废一根主轴的“前科”,同样在短期内也不再具备推动进展的能力。
于是专家组就僵在这里了。
各个车间里也攒了不少需要大师傅出马的精细活儿。三位大师傅就轮流回归自己的车间,轮得久了,干脆就不再天天来专家组报到了。有需要的时候,再临时喊他们过来。
大师傅是躲回去了,王小来却不得不陪着这帮人耗着。他只是一个学徒工,在名义上对车间并不重要。郝主任打着干精细活的名义,只能把易中海和他的徒弟给弄回去。
被宋伟民指派跟他交流的技术员,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就再没找过他。
这个年代的年轻知识分子,还没经历过运动的洗礼,天生一副“我是上等人”的自觉,根本看不起工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仗着自己能写会算,非常喜欢捉弄文化程度不高的老百姓,而且以此为乐。
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南京方言里称呼小姑娘为“潘西”,源头就是懂英文的知识分子,用英文里女性那个部位的俚语称呼小姑娘,再冠以夸奖之名,推广光大。
技术员是大学生,觉得一个19岁的小学徒工,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技术?我屈尊跟你聊几句,就是折节相交,深入群众了,他为自己愿意跟底层工人交流而深深地自我感动,并且认为王小来一定非常感恩。
技术员心想:将来我升到了处长甚至厂长的时候,这个王小来在车间里面,肯定会跟工友炫耀吹嘘今天跟自己的一面之缘。
专家组的工作僵住了。正常情况,这个僵局要想打破,要么是等杨厂长的技能“力排众议”的冷却时间。杨厂长上次蛮干的影响,随着时间会逐渐消亡,这边工作停滞引起的不满则会逐渐累积,到了一定程度,杨厂长就会具备再次发动“力排众议”技能的条件。
要么,就是上级单位—-冶金部里来个领导或者专家,发动“到点发车”的技能,用不容商量的时间节点让工作不得不前进。就像搭火车,发车时间是固定的,行李收拾起来是没完没了的。每次出发,总会发现有该带的行李没带。火车不等人,时间到了,不管行李收拾到了什么地步,都要立即停止,出门赶车。这就是deadline生产力的原理。
无论是杨厂长的力排众议,还是外来的到点发车,王小来都不想等了。他虽然嫌麻烦,但连续好多天被困在众目睽睽的专家组里,也是个麻烦。
两害相权,还是赶紧出手把这些个苏制车床修好为妙。
这边的工作毫无进展,但木质沙发的事情却有点热火朝天。
就在王小来被召进专家组的第二天,星期日。
叶建阳根据王小来写在纸上的尺寸,找来了一堆新旧不一的木头料子,带着几个待业青年,来到了四合院。
王小来掏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工具,在外院摆开阵势,当着他们的面,加工出了一整套木沙发的零件,并且沾着乳胶组装起来。
这个时代的木工,跟钳工非常类似,区别仅仅是木头的加工性能比钢铁好太多了。但是这样的木工,只适合小批量的个性订制生产,完全不是工业化的思路。
王小来要做的,就是大规模地把工业极简风格的人体工学沙发生产出来,顺便解决一些人的就业。
所以他用轧钢厂的废料,制作了一整套木工的工装和工具。这些东西,配合起来,就是一条半自动的沙发生产流水线。只需要把特定尺寸的木料嵌进工装,就能自动找准需要截取的长度,和钻孔的位置。毫无木工基础的人,也能做出合格的沙发零件。
”建阳哥,你说你不会木工。你看,造沙发需要木工吗?“